“我心里有数的，”老妇人挤出一个酸涩的笑来，说：“我答应过那个死老头子，日子再难过，我也会好好过下去的。否则到了阴曹地府，这臭老头子也不会放过我啊。”
鬼医替老妇人揉了揉膝盖，老妇人在鬼医的搀扶下，站起身，发掘自己的膝盖已经不再阵痛了。她拖着放在石桥下的大麻袋，准备去街上，看看能不能把最后一袋野物卖掉。她眯缝着眼睛，看着袋子里叽叽喳喳的刺猬和鹌鹑，喃喃道：“我也不想伤害你们，只是我答应了那个臭老头子好好过日子了。等我也死了，你们在阴曹地府，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认了，行吧。”
老妇人看了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想起了信誓旦旦的陆姑娘，笑着说：
“我可等着你给我找营生呢，不要诓我这个老人家啊。小姑娘。”
就在这时，远处冲来了一匹高头大马，一下就把周围的人都冲散了。马上是冒冒失失的马总司，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冲着那个老妇人策马而去！
老妇人赶紧拖着那个大麻袋就跑，但是这回马总司疯了似的，就算是把路边的花摊儿布摊儿冲散了，还是继续往前冲。留下一个赔笑脸的副手，在他身后不停地掏银子配给那些小摊小贩。
老妇人根本来不及躲闪，马总司就已经冲到了老妇人面前。马总司一下拔出剑来，一剑就刺向了老妇人的麻袋！那个麻袋被长剑死死钉在了地上，怎么也拎不起来了。老妇人惊慌失措，但手上还拽着那个麻袋，她奋力一拉，麻袋就被长剑给剖成了两半。袋子里的两只鹌鹑呼啦啦地就飞走了。
顿时长街上，躲马的、捉鹌鹑的、叫好的、叫骂的、索赔的、看戏的，乌泱泱涌起一大圈儿人，连周围的酒馆里，吃酒的人也纷纷探出头来，只等着抓住机会，多知道些茶余饭后能嚼闲话的琐事儿。
看到是马家的马总司在街上“兴风作浪”，周围酸溜溜的话儿就开始扎人了：“我当时谁呢，马家的二少爷啊。大少爷花天酒地，三少爷病榻缠绵，终于有个能当上铁面司总司的二少爷，现在倒是当街对付起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婆了。”
“呦呦呦，人家的娘亲可是皇亲国戚，你这样说话，说不准明儿他就随便找一个由头，把你关进铁面司去了。最近铁面司伙食可差了，你去尝尝鲜儿？”
正当周围的人针对起马总司的出生时，有人突然认出了，那个老妇人就是之前买卖野货的人。于是周围的人又开始嘀嘀咕咕：“你看那老太婆，一把年纪了还出来丢人现眼，真是没羞没臊的老不羞。捉了那么多鸟兽虫鱼的，也不怕遭报应。”
“我早就听说了，那老婆子无儿无女，和一个老头子相依为命。那老头前两天害病死了，欠着鬼医不少钱呢。所以才来这儿抛头露面，卖这卖那的。”
“这么心狠手辣的老婆子，多亏老天爷没有给她个一儿半女，否则这家伙还不在这儿给孩子插上个草标，满大街地卖儿卖女啊。”
街上的嘀咕越来越难听，那个老妇人听不下去了，索性麻袋也不要了，扔下手上的破布，涨红了脸，打算走了。这时，马总司追了上去，挡在了老妇人面前，说：“听着，我不管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以后都不许再到丰安城来了。”
老妇人也不甘示弱，张口就问：“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天子脚下，大名鼎鼎的铁面司总司还在这儿卖了面子来抓我？我做我的生意，你抓你的命犯，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好大的官威啊！”
马总司也恼了。骂道：“丰安城内，皆是我管辖之地，你区区一个山村莽妇，哪知道你在城里闹出了多大的风波？现在多少人再背后嘀咕你搞得丰安城乌烟瘴气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一把年纪了，回家颐养天年不好吗！要在这里抛头露面，做这种折福减寿的勾当。”
副手看了看怒不可遏的马总司，连忙过来打圆场，说：“哎哎哎，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大家都有大家的难处。老人家，您这样在城里买卖这些东西，每日都要操劳多辛苦啊。我这里有一些银子，您呢，先拿着这些银子去买点儿粮食。等铁面司过几日空闲了，我呢，亲自到您府上拜访拜访。您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便是了，在下郭渊，您随时能来铁面司找我。”
说完，副手掏出了二两银子，准备塞给那个老妇人。
老妇人却一甩手，说：“谁稀罕你的银子？我又不是叫花子，我干嘛要白白收你的施舍。告诉你，天底下没有一条王法说我老婆子在这儿买这些畜生是不得了。你有本事就把我铐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还真以为我对付不了你了？”马总司顿时火冒三丈，真的从身后抽出了一捆拴马的麻绳，要把面前这个老妇人捆回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喊：“且慢！”
马总司转过身去，看到了白燕寺的住持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周围叽叽喳喳的人总算是散开了。谁也不想和有修行的人闹不痛快，否则自己折福减寿了，还没地儿说理去。
“马总司，这位老施主已经是上了年纪了，您这样在大街上咄咄逼人，不知要了她的命吗。”苦海搀扶着面前的老妇人说：“若是她真有错，您也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和她说说道理，您这样煞有介事地要带她走，她一把年纪了，哪里能见得这样生死打杀的场面。你这样，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马总司看到是苦海大师来了，冷笑了一下，说：“错便是错，苦海大师向来是不过问我们铁面司做事儿的。我们就算是抓了犯人到午门问斩，也没见你们这么殷勤。怎么今天苦海大师你就敢来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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