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鹿呦之丘


飞机伴随着一个俯冲,平稳地降落在空港跑道上,我们一行抵达了克里木半岛的首府辛菲罗波尔。

克里木半岛也叫克里米亚半岛,主要城市有辛菲罗波尔(州首府)、塞瓦斯托波尔(二战堡垒绞肉机)、刻赤、叶夫帕托里亚和雅尔塔等等。

出了空港,不少壮硕的当地男子,在机场内站着,瞧见我们一大票人踱步过来,立马低着头迎上前,拿起我们的行李转身就走。这一行径让很多人大惑不解,这不是光天化日明着抢劫吗?解码专家简直就要大喊捉贼,但这种事,我在三藩市时就见多不怪,出租行业的残酷竞争,这些人大多干黑车,提上你箱子就等于开始做你这桩买卖,同时也在告诉其他人,这伙客人已经有主,是他的票仓。

机场外停着观光巴士,全都是德国产大巴,价格倒也不贵,满十人可以免收一人钱。黑车司机见大家停着观望,有些急了,连忙拖着翻译马修去看他们的车,到了停车场一瞧车种,Volvo、路虎、奥迪,简直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一个上点年岁的老家伙上来盘价,指着机场客巴说,他们也一样上高速,价钱并不比他们高多少,但他们跑得快,这段高速路其中一段发生泥石流倾泻,所以如果坐大巴,会晚很多时间,而如果用他们的车,将提前两小时抵达刻赤。

黑衣人们表示都无所谓,只要行程既能省时又坐着舒坦,谁会去计较黑车不黑车的。但文职人员和五人组,明显带着不信任的神情,虽没否决但始终脸上阴云密布。因此最后分得迈巴赫和帕加尼后,瞬间就转了脾气,等行李由人搬上车,便喜逐颜开起来。我、Alex与大部分黑衣人坐Volvo,总共包了7辆车。掐烟卷的和刀疤脸他们先不去目的地,要往雅尔塔转一圈,所忙活的还是提取材料的事,可能速射枪在那里有一些关系,可以将意大利部分装备走私一些过去,总之,他们从登机就一直讨论着这件事,当我们纷纷登车欲打个招呼道别时,人早跑没影了。

从辛菲罗波尔去刻赤,有铁路线和公路线两条路径。铁路线大多走慢车,而巴士走高速公路。论省时巴士开得快,但车票钱是火车票的五倍。上了高速路,一条新建成不超过10年的车道出现在眼前,阴雨纷飞的傍晚,道路上车辆也不多,只是雨下得挺大,雨幕带起水雾,数十码之外变得模模糊糊。

司机是个中年人,五十出头,特别能侃,精通德语、英语。他起初不敢自顾自掏烟卷出来抽,但瞧见一车子的黑衣人在禁止吸烟的牌子下熟视无睹,车内顿时像起了大火般烟雾弥腾,也渐渐放松开来,抽着烟拍着方向盘,问我们怎么会想要去刻赤旅游的?司机说那就是一个矿区小城市,没什么景点,甚至还热情地问我们有没有导游?如果没有他可以介绍一个。但瞧见一车人都不搭理,自感无趣,于是开始谈他的家庭,他的爱好,总之想到啥就谈啥,也不管你爱不爱听。

我怀里揣着俄罗斯那边人员给的地址复印件,上面歪歪扭扭打了些俄文,便掏出来给他看看,顺便问他这处地方到了目的地后该怎么走。司机拿起一看,有些失色,转过脸来望着我,问道:“你们上哪去?去干啥?这镇子上什么都没有啊。”

“去看一个原外籍兵团的战友,就住这条村里头。”我将预先排练好的台词对他说道:“就我和另外几个去,整车人都不去。”

“那镇子叫鹿呦镇,我家一个远亲也住那上。”司机丢了支烟给我,帮着点燃后叹道:“这地方,警方盘查得很厉害,陌生人尤其是外国人到里面,都要登记,是一个非常无聊的地方。在那里边光是炮局就有七、八个,一般都不给外人留宿过夜。有段日子吧,路过镇子站下吃顿饭都给你轰走,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怎么了?”我装出一无所知的表情,也给他点上烟,问。

“因为镇子再往里走,就是沼泽地和森林,那里是个土匪窝,都是不要命的逃犯窝藏在山里。条子们盘查是因为担心有不法份子与他们勾结,倒卖军火什么的,所以口子上查得特别严。如果你们只是打算去镇子找人,这问题不大,但千万别去森林,那里非常不太平。”司机语重心长地提醒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为啥警察不摸进森林抓捕他们呢?而只是在通往外界的口子设下关隘?”我趁势在他边上的副驾驶座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因为林子和沼泽不太平,那地方原先有个贵族,收容过哥萨克骑兵支持反政府,所以后来就被砍了脑袋,此后那地面就荒废了。他原先那些治民后来组成了几个村子,世代居住在里头。沼泽地晚上常常闹鬼,那里的树都是长翅膀的,到了半夜树自己会动,第二天早上去看,咦?你猜怎么着?好端端进去的路不见了,原来的土路全塞着莫名其妙不知哪来的野树。所以说邪得很,有人还亲眼见过那个贵族和他的族人,打着火把在林子找自己被砍掉的脑袋瓜子。当初贵族一家被处决了七十七人,所以这地面得死上七十七个人才算真正太平。因此,条子们不太敢深入,因为已有些人在里头失踪了。你们可别去乱闯,会出事,我是好心才提醒你们。”司机胆战心惊地划着十字说着,猛然一踩刹车停下,指着前面高叫:“你看,我说的对不对?我早就说过我们虽然开黑车但心肠不黑,没骗你们吧。”

本来一车人都在静悄悄听他说鬼故事,突然停下车,说了段莫名其妙的话,不由全部趴在窗前张望,结果只看到前方有段路面黑黝黝的,好似被石油淋了一地,更远处全都是乱石和裂开的车道,原来真的路况出了问题。

“这是什么?”瘦子问:“马路塌陷了?”

“泥石流啊,上车前不是对尔等说过?高速路有一段3.3俄里被倾泻的路段吗?那里就是啊。”其他几辆车此刻也停了下来,司机下车与几个仁兄遛了一圈烟,抽了一会儿上车说道:“我们下高速,过了这段再上,这次我们从村庄小路走。”

“老兄,拜托你说着鬼故事时,不要一惊一咋好吗?人没事都给你吓神经了。”Alex埋怨着,同时将帽子压低,继续躺着打盹。

“咱们可都是小本经营,一份钱一份货!当然要故意带你们看看这路段,不然尔等还以为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我们可都是老实人,也是讲究职业道德滴。”司机掷地有声地答道。

“诶?我说,尔等这小本经营,车都不赖啊,好些二手车哪怕走私过来都得好几十万美刀,尤其是我们里那几个女人坐的车,这还小本经营?”我学着他的口吻,调侃道。

“我说这位东方小哥,你是想说前苏那档子事吧?尔等实在是太不了解东欧了。新计划政策、农业集体化、钢铁意志、国际阵营,这都陈年旧渣的过去式了。你以为咱们还是傻碧卷裤管种庄稼,乐呵呵不计报酬添砖加瓦?现如今咱们都是个体户,单干户,利润嘛还过得去。当然俄罗斯的条件更好,还有补助,虽说这样,但一直人口负增长。混乱时期苏俄解体,重工业、研发机构和坦克厂,全部都在乌克兰,工业基础就在这摆着,真想要复兴并非难事。外加过些年听闻基辅可能会加入北约东扩,已经有老欧洲的公司开始入境搞集团开发,在我们那上收购地皮。我们这些车,都是好几家拿地皮折价换的,开好几年还收不回成本哪,这不是小本经营是什么?”司机却也直言不讳,振振有词地说道:“像希腊,匈牙利福利都挺好,我觉得尔等如果有闲钱,不妨在东欧找块地皮等升值,绝对比做期货炒股票翻得快,嘿嘿。”

傍晚六点半,我们抵达了刻赤,一路花费了四小时一刻钟,比大巴快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司机问我们打算住哪,如果没有合适的酒店,他给推荐一家。就这样,他将我们拉到一条非常娴静的林荫道,指着路灯黄尽头一栋建筑说那里便宜,而且绝对有特色,菜式非常好,虽然不是大酒店,但服务忒到位,如果想找几个乌克兰妹子乐一乐,这酒店也会帮你打电话。

眼前建筑是一幢普鲁士和俄罗斯风格相融合的酒店,楼层只有三层,但难能可贵的是,底下lobby有家带酒吧的餐厅,人头济济,还有夜总会。

这和美国南部的老酒店简直如出一辙。

“最棒的啤酒,最棒的歌舞表演,加上最棒的地下乐队,包诸位满意。你们都是远道而来的贵宾,一路谈得很开心,如果是一般的家伙我还不带他们到这来住,这家酒店的老板是德国裔,对欧州来的朋友最热情了。”司机一拍胸脯,得意洋洋地说着,同时悄悄用肘子蹭蹭我,低声说:“如果你们住得还满意,告我一声,我可以从他们那里拿些回扣的。”

我与Alex先去酒店客房看了一圈,果如司机所言,房型都是大开间,宽敞明亮并且视野也绝佳。收费一点也不高,而且外带早餐和午茶,最难能可贵的是酒店都有卫浴五件套(欧洲酒店通常不提供这些,牙刷牙膏肥皂要自备),不需要自己外出去买。瘦子一瞧客房简直称得上是物超所值,仗着自己是德国人,急忙去前台找老板认个老乡,给自己挑间好屋企住。

我和Alex站在客房阳台上,由上往下观赏夜景。这的确不是一座旅游观光的城市,商贸很一般,工业冶炼,铁路运输线非常发达,老城区都是前苏时期的大板儿房,像一块块板砖插在那里,层层叠叠。不过新型的建筑也不少,尤其是顺着酒店以南,几乎都是新楼群。往足球场方向再一遛眼,巨型的英美联合烟草和雪佛莱商务车广告牌,就好似不用花钱那般,强占一整栋大楼侧墙。还有处房地产霓虹灯,名字取得霸气无比——(Manhattan Golden Tower)!艹,老子我在曼哈顿好歹还住过5年,就从来不知道啥叫曼哈顿金顶,只有一个Top.Tower。

一干黑衣人都纷纷点头,连挑剔的文职人员也表示满意,于是就此住下。我们按照惯例又是全包一层楼面,电梯口拿阻拦牌挡住,非酒店客房服务不得入内,于是开始各自忙活,搭通讯机房的搭通讯机房,早早躺下的躺下,外出遛达的遛达,去底层D厅把妹的把妹。我被Alex硬拖着去夜总会跳舞,用他话说叫临战前最后的放松,有找乐子的机会就要及时行乐,免得人生一场,处处错过。到了舞厅,他蛮横地将前老婆从生物学家身边拉来,往我身上一丢,让陪着跳舞。解码专家倒也不介意,过去只一起打牌,从未跳过舞,这会儿正好借此机会悄声问我维爱地窖里的事,她们几个文员都未听我说过。回头一瞧,只见生物学家啤酒洒了一裤裆,正在猛扯自己裤袋找手绢,可把这小子给气坏了。

刀疤脸和掐烟卷按照约定,在第二天中午也赶到了酒店,同时开来两辆车,里头是大大小小十只皮箱,让黑衣人下来拿。上上下下搬运着实累人。最奇怪的是,这酒店前台(FO DEPT)就像是虚设的,竟然也没人过问那些是啥。到了客房里摞成一堆,打开一看,就见到掐烟卷那两把熟悉的M2,还有一些轻重武器,敢情是直接从意大利搬来这里一般。但据刀疤脸说这些都不是罗马仓库的材料,而是现弄的。Alex照例拍上他习惯使用的猎大象巨枪,我选了方便携带的UZI,顶替速射枪的位置,其他人纷纷找自己习惯使用的枪械,然后挑出十个人。

这十个人分别是:

小锐爷我,Alex,掐烟卷的,帕顿,刀疤脸,外科医生Brad,瘦子,总部调来的女狙击手查理和她同僚小主管麦克斯,再加上个很会射击的翻译马修。

队伍组团完毕,我们和酒店内的人道别,约定三天后,在此汇合。于是,我们这支雄赳赳气昂昂的雅钦送死团,开始了新的历程。

幸亏掐烟卷弄来车,我们不必去搭公车,不然到了一个地方还要换车,然后要坐一段路面的拖拉机,才能到达大镇。虽然便利,但路段经过连日暴雨变得极其难走,不少路面都需要下车来推过一个个水洼。亏得前面有一群拖拉机在不紧不慢地开着,由他们压阵,我们才不至于掉到水沟里,走了将近三小时,终于接近了目的地,

鹿呦镇到了。

我们将小车开进一片野林里,透过枝桠往外瞧。如果按照中国的风水来说,这绝对是块龙兴之地。鹿呦镇背靠大山,山上还有小型的瀑布直流而下,在镇子正前方是个深水湖,贯穿了小镇的入口。那里架着一座铁桥,铁桥上有条荒弃多年的铁轨,镇子属于中型,大概人口在五百左右。不过这个城镇,路上走的大多是穿制服的,如果没人事先说明清楚还误以为闯入一片军营,那些镇上房子就好似军队家眷住所那般,显得稀稀拉拉,屈指可数。

“不太容易进去。”掐烟卷的扶了扶墨镜,一脸阴云地叹道:“如果直走,我们过不了河就会被拦下,冲着车厢内的武器,就得被拘起来。看来得想个办法进去。”

我赶忙抖开地图,让女狙击手查理靠边坐,急急去找,结果纸上只画了这座镇子的位置还有附带的照片,却并没提到有什么小路可走。

“按理说这里常有人倒卖军火,应该不可能直接往桥头走,也许有什么小路。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走私贩们可能买通了穿制服的,只有这种可能。喂,都下几个,下几个!马修,你和我四处溜溜。”刀疤脸扶着下巴思索着,跃下车门,然后问我要过地图,两个人开始往树林另一端走去。其他人暂时原地休息,只能默默等待。

附近都是些粗笨的拖拉机开来开去,还不时有人闯进来小便。幸亏我们用树枝将车辆隐蔽起来,不然准给他们发现跑去汇报。这两个人一去不返,远处的镇子里也瞧不见他们,我们八个人躲在车里,大气不敢出,惊惶不定地四处观望。

而就在这时,水洼土路上慢慢驰来一辆超大冷藏车,车子到了跟前,不慌不忙地停下,然后下来三个穿制服的人,一手揣在腰间,一手拨拉枝桠,慢吞吞地朝里走来。我们不明来意,但冲着这几人的表情,并非善类,查理打算举起枪瞄准,被掐烟卷的压下,然后我见他反握丛林猎刀,背着双手,从后车厢跃下,朝着那三人走去。

他来到跟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这几人指指我们的小车,又指指冷藏车,意思是跟他们走。虚惊一场,原来是刀疤脸和马修此前又淌水又攀岩翻过山梁,找到了酒馆,酒店老板派了几个人来接应。我们按照他们的指示将小车开进冷藏车内,然后大车发动引擎,大模大样地打桥上过。

关隘处穿制服的与这些人很熟悉,司机甚至没下车,只是停下说了几句话,就给放行,颠簸了一阵后,这辆冷藏车开入一个谷仓,然后他们打开车厢门,示意都下车跟着走,整得就跟地下党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这辆冷藏车,是专门为小镇供应蔬菜水果农产品的,全镇只此一辆。这个镇上的人与当地警察、当兵的都相互熟络,不需要开车检查。当酒馆老板听到我们到了,不免感到意外,他起先以为,大约还得过两天才到,不想我们已经在桥口了。于是急急忙忙打电话,通知往回赶的冷藏车熟人捎带我们进去。在谷仓里,那个老板让我们先不用顾着小车内的箱子,直接上他家去,也就是酒馆的两楼等着。

酒馆二楼有三、四间屋子,楼道里走着一个粗俗的女佣,听口音好像是个马其顿人,一间屋子地板上坐着两个拿着水彩颜料相互抹对方的小女孩,另一间屋子是主人的卧室,剩下的两间,就是我们的住房。

刀疤脸和翻译已经脱得赤条条在那里烘衣服,一见我们便连声哀叹,诉说他们翻山越岭的艰难险阻。

“你们尽量待在楼上,不要轻易下楼。晚饭时我会通知你们,几位先休息着,一切之后再说。”老板再三关照,然后去隔壁逗了会俩小女孩,撅着屁股就下楼了。

半小时后,我们拉在车内的皮箱,全部让伙计提溜着上来。这个酒馆一共就俩伙计,其中一个是老板儿子,另一个是镇里雇来的。两个年轻人倒不同于他们掌柜那么谨慎,有说有笑的,并且一再说没事没事,在这地面只要不和警察起冲突,基本没危险。老板儿子好像对女狙击手挺有那么点意思,见着她在窗口前抽烟,凑近上去劝她最好别这样,万一让底下漫步的警察瞧见,会上来问。然后两人坐在床沿边,相互打着手势聊天。

我们顺便让翻译问问情况,为啥这里军警那么多?如果说仅仅只是为了防止有人倒卖军火,这人儿也忒多了些,镇子上的军警少说也有百来个,这很不寻常。

这孩子却也是直筒子倒豆,回答得干脆利落。他说这里本来没有那么多警察,这段时间戒严了,因为有几个身份不明的外国人摸进沼泽地里,好像与那边的村子有买卖,所以一下子派驻了大批军警,就在这里堵他们口子。

我不禁感到疑惑,开口问他说既然进出通道只有这么一条,如果是倒卖军火那不是运不进去吗?结果这孩子回答说,里面的村子有自己的水路运输,东西不往这地面走。但如果是陌生人进去,他们就只能按原路返回,因为村子里的人怕警察获悉他们的秘密路线,不负责送人出来。里面的小村,和桥口不来往,自己渔猎为生。所以鹿呦镇的人,也很少深入,就拿这孩子来说,就从未进去超过五俄里。

这个孩子看着一屋子男人问查理该睡哪儿?总不见得与男人们打通铺睡一块。女狙击手却摇手笑他,说自己上班时和男同事一块洗澡,大家光着都看到习以为常,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这个孩子故意装出贱兮兮的腼腆,问她说如果不行可以睡在阁楼上,粗旷的查理也不拒绝,只说了一个好字。

屋外的天色渐渐昏暗,镇子开始变得亮堂起来。我悄悄躲在窗帘后打量,只见这个小镇到处都是霓虹灯,饭店、加油站、小诊所还有弹子房,在一片军管的氛围里,却也生动玲珑。路口都架着十分光亮的矿场大灯,照得如白昼一般通明,底下的警察在娱乐场所门前越聚越多,纷纷朝着一个类似印第安人买土货的木头建筑走去。

不多时,酒馆老板上来招呼,可以下去吃晚饭了。菜式非常简陋,就是烩土豆和黑面包,外加一盘蘑菇汤,上面荡漾着几片半生不熟的肉片,这就是我们的晚餐,我顿时想起了高尔基笔下所描写的那些贫下中农。

我们被安排在一间独立的包厢里,尽量不与外界接触。老板忙完之后,拿着两瓶粗制滥造的烈性酒进来,拧开瓶盖,自顾自喝着,随后开始交谈。

“我们明天天亮就进去,嗯。”掐烟卷的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

“明天?你们疯了?我都没有找好向导!”老板一脸不爽,捏得酒杯“咯咯”响,说道:“我找向导就需要两天,里头路长着呢,水路和沼泽一共有33俄里,你们要去的那个雅钦,在最里边一个叫做公爵城堡的废墟堆里,就算你们现在动身,哪怕走到明天午夜,也到不了。你们得等,等向导从里面过来为止。而且,我还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会不会出来。里头的地形非常复杂,不能乱来。”

“什么叫他会不会出来,不,我的意思是你没打过他电话?”Alex一下子急了,站起身叫道。

“电话?里头的电线早就给掐了,哪来的电话!”老板嗤之以鼻,笑道:“年青人,你知道里头是什么情形?那就整一个中世纪,蜡烛,渔网还有小木船,里面连死个人都从不往外运,都葬在森林里。那些村子的村民个个凶狠异常,经常袭击摸进去的陌生人,打斗起来不要命,如果你们死了,我也等于钱飞了,懂吗?我所说的向导,是其中一个村的猎人,这家伙在镇子里有个相好的,常来我这喝酒,所以要进去,我得等他出来。”

“那合着你的意思是,如果这人烂死在里头,不出来了,或者说几个月后才出来,我们就要一直等下来?”Alex绞着头发,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冷冷地说道:“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最多只能在这里花上三到四天。”

“这样,你们最起码,得在这里等一天,起码一天。”老板慢慢思索着叹道:“看来也唯有这个法子,但说不说得通,就看运气了。我打算去说服寡妇,也就是猎人相好的,让她带你们进去。到了地方你们自己和他谈,我不管你们谈得成谈不成,我哪知道你们这么猴急?这又他妈不是逛窑子?那寡妇出门去了,明天才能回。”

掐烟卷的面无表情,从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卷钱,丢到老板酒杯旁,说道:“这里有1000美刀,是另外给你的好处,你自己看着办,该给那个女人多少就多少,总之你要办得快,事成之后重重有赏,嗯。我们救人如救火,耽误不起。”

不料那个老板将钱一推,恼怒道:“当我是什么人?我贪图你这些钱?光头佬,我说得很清楚了,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没人办不了事。既然我答应下来,那么你们就得按我定的做。老实说,你们就算找到那猎人,他肯不肯带路还是个问题。即便有他,也不容易。那森林沼泽地里一直闹鬼,他们村里人晚上也不敢走夜路。”

“闹什么鬼?找被砍掉的脑袋?”我回想起司机曾说过的鬼故事,探问道:“怎么个闹法?”

“孩子,你知道我们这里为啥叫鹿呦镇?背后为啥叫鹿呦之丘?这一直与沼泽地里闹鬼有关,说起来历史可悠久了。”老板给我们一干人等遛了一遍酒,四处望望,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还好,你们中那个女娃娃不在,不然准得吓哭不可。我给你们说说,这野林子里不太平起码有半个多世纪了。”

我燃起一支烟,做好当一个观众的准备。其他人靠着墙,透过墨镜打量着老板,等待他开口。

“鹿呦,也就是鹿的叫声。或形容小鹿的啼叫,不过在这里还有个含义,那就是鹿之将死时的哀鸣。我们背后的这片大山,历来盛产鹿,半夜总能听见森林深处老鹿濒临死亡前的啼叫,镇子的名称就是由此而来。”老板慢慢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闷后,红光满面起来,继续说:“这里一切的怪事,都和从前的一个贵族有关。我们当地人管他叫公爵,他的住所我们也叫城堡。那片沼泽和森林都是他的祖业。在上世纪初,当时正闹革命,泥腿子翻身,纷纷打倒权贵人物,所以这个贵族也无法幸免。其实那是个好人,这里几条老公路都是他出资修的,就连这镇子上的医院也是他办的。好了不多废话,我们接着说下去。他被以窝藏哥萨克反动武装分子和资助叛乱,上到八十岁老母下到不足月的婴儿,全部被砍了脑袋,你们想想,这一家人死得有多冤不是?所以贵族死后就不断传来闹鬼的说法。从五十年代开始,越闹越凶,据说总有人看见他们一家带着镣铐,打着火把在森林里找自己被砍掉的脑袋瓜子,而且一路还是哭着的,别人远远瞧见过,你说瘆人不瘆人?而这沼泽里,却委实奇怪,树都长着翅膀,会自己走路。到了白天,进来的路不见了,被野树塞满通路,人就给困死在里头。这几十年来,死在里头的探险者,误闯者包括警察,无计其数。这些人也加入了亡者的队伍,在那里号哭不止,想要离开这片沼泽……”

“等等,我打断一下,你说树都长着翅膀,是形容树自己会走还是什么?”Alex皱着眉头,问。

“不,树长着翅膀,就是翅膀啊,如果你们进去,半夜就会看见,不是形容树自己会走,而是真的长着翅膀。还有其他要问的吗?没有我继续说下去。”老板打了个哆嗦,继续说道:“从鹿呦之丘进去,你们会先后路过六个村子,这里头有一个村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条村子很奇怪,白天见不到人,到了半夜村里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的东西,也不打蜡烛,就在那里走来走去。如果白天到那里,会看见屋子里空无一人,但饭菜都是热的。人们传言说这个村子的人早就被人活埋了,那些都是死鬼。接着你们越往里越危险,为什么?因为你们渐渐就要接近那个含冤而死的贵族城堡,它还有个别名,叫做墓碑山庄,你们所找的那个该死的雅钦,就他妈在城堡的废墟里啊!哪怕是雅钦的村民,也围着厚厚的石墙,将村子与城堡隔开,那里是一片荒坟,夜深人静时,地下的那些死了几百年的东西就会破土而出,到处搜寻活肉和鲜血……”

“诶?老板,原来你躲在这里呢。”突然之间,门口传来一阵粗暴的呼唤,不等老板站起,就打门口进来两人,是穿制服的。边走边哼唧着说:“鹿腿呢?你还欠我们五条鹿腿,快快拿来。”

这俩警察进了里屋,瞧见满满一屋子人,手习惯性地按在腰间,然后质问老板道:“看来你们在开party呢,这些都是什么人?”说着,其中一个走上前,将我们的脸一张张仔细端详过来,喝问道:“你们不是镇上的人,我也从未在桥口见过,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到这里做什么?”

“我说,他们其实……”老板一脸惶恐,急急地想要辩解。

“闭嘴,现在是我们在问问题,你不要插嘴。这家店子不想开了吗?”手一直按在腰间的那个军警粗暴地打断老板,然后用一双阴冷质疑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对走上前来发问的那个喊:“叫人来,把人都叫来!”

掐烟卷的已然慢慢掏出他那把猎刀,反握在手,然后慢慢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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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军警忽然出现,谁都不曾料到,接着该怎么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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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萨利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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