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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青实在跑不动了，她回头，颤颤巍巍的，一边夸张地笑：“干嘛？你到底要干嘛？！”
兴许是在光天白日之下，身心俱疲的常青有了和白发女生对话的勇气。
“你昨天说好要跟我一起去看房子，你不见了，我来找你。”白发女生轻轻地说。
常青纳闷，这女生究竟是怎么追上来的？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累，还是依旧瘦弱。面部和白发被包裹得严实，看起来倒没有那么可怕了。
“昨天是我的错，但我已经找到房子了，我不租你的房子了。”慌张说罢，常青转身就走。
她感觉自己的左臂被坚硬的东西攥住，回身，发现是女生那枯瘦的右手。
她的手好像一根枯萎的树枝，树枝上分了五根小岔，是她的五根手指。
常青打了个冷颤，一阵恶寒。女生的手掌仿佛没有温度，只是一件与常青体温相同的物体一样。常青甩甩胳膊，挣开女生的手掌，说话急躁，带着稍许哭腔：“你还缠着我干嘛？你别再跟着我了，我说了，我不租你的房子！”
女生不说话，就站在原地。常青看不见她的眼神，却能感知到女生的执着。
为什么执着，长时间不杀人，手痒了吗？
“你房子那么好，又便宜，你别担心，会有人租的。”常青降了几个声调，说罢轻轻点了点头，后退几步。他打算退到女生伸手够不到的距离，就撒丫子跑。
“等等。”女生叫住了她，蹲下身来，动作缓慢地捡起地上的手机，又递还给他：“你的手机，忘带了。”
常青小心翼翼地接过手机，尴尬地说不出来话。
女生好像终于泄气了一般，直挺挺的腰板微微驼了一点。常青清晰地听见来自女生的一声叹气，她先常青一步，转过身去，隐藏在黑裙子里面的双腿开始小幅走动，离去。
“诶！你——”常青伸出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女生，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女生又转过身来，常青恨不得抬手扇自己两巴掌：你没事多什么嘴？
“你慢走，祝你好运。”平淡无奇的一句客套。
——“黑裙！黑裙女生，你看她还那么瘦弱！”
不远处的一个中年大叔拿着手机，指着女生惊喜地喊道：“这说不定就是那个血色黑裙的杀人犯，大白天把自己包裹得这么严实，是心虚了吗？”
他这一嗓子吸引了路人的目光，黑色血裙在Z城已经不是秘密了，每个人几乎都看过或者听说过关于血色长裙的传说与报道。
除了小菜那种除了玩就只知道睡的等死混混。
中年大叔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应该是要去上班或者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
他指着白发女生，激动地往这边走了几步，却不敢靠的太近：“大家不要放她走，把她围起来，提供线索的都能拿到十万赏金，亲手捉到她赏金百万！”
莫名其妙的，方才所有对白发女生熟视无睹的路人，经过中年大叔这一嗓子，都仿佛认定了女生就是那个血色黑裙的嫌疑人一样。
他们嚷嚷着为了悬赏，自发组成一道人墙，连带着常青都围了起来。
中年大叔站得最靠前：“我已经报了警，是我最先发现这个杀人犯的！”
他浑浊的眼睛开始发光，好像看见了正在向他招手的百万悬赏。
血色黑裙人尽皆知，但他们在上一刻，大都觉得这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有自己的事情做，有自己的事情忙，有自己的生活轨迹，怎么会和这种危险挂钩呢？
如果不是为了悬赏，哪怕遇见了真正的凶手，只要自己没有遇到威胁，他们连报警这种事情都懒得做吧？现在他们为了悬赏，围成一圈，小声但兴致满满地指着白发女生讨论。
“她那么瘦弱，会是那个血色黑裙的杀人犯吗？”
“管她是不是，等警察来了就知道了。那可是十万块钱了。”
莫名被一群人围起来，常青浑身不自在。他侧身瞟了白发女生一眼，女生深深地将头埋下，一句话也不讲。她看不见女生的面部表情，也不知道她此刻处于什么状态。
突然常青有点可怜这个女生了，兴许她只是一个长相奇怪，爱穿黑裙，又迫切地希望找一个好人来合租的普通女生呢？随即她狠狠摇了摇头，驱散这个想法。
无论她是不是杀人犯，都和自己没有关系。常青没打算拿警察的悬赏，事实上她不想和警察再打任何交道了。
至于这个女生，如果她真的是杀人犯，伏法认罪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结局。
即使她不是杀人犯，常青也不想和她产生任何瓜葛。
她不会去租女生的房子，女生脑袋转动一百八十度，诡异的死亡模样还没有完全从常青脑中散去。
也没必要和女生说告别的话，他们根本不熟。
常青想径直走出人群，却被中年大叔伸手拦住。
“莫名其妙啊你！让开，我还有事。”常青很不耐烦地讲。
“你不能走，你和杀人犯认识，她那么瘦弱，杀人肯定需要帮手！”中年大叔被自己吓到了，忙后退几步，命令众人：“也别让这个女人走，谁知道她是不是血色黑裙的帮凶！”
好像多抓一个帮凶就能多拿一笔悬赏似的，人墙挤得更加严密。他们虽然没有说话，但从那好奇、贪婪又惧怕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常青铁定是出不去了！
“喂，我当然不是杀人犯的帮凶啊！”常青扯着嗓子喊，一手指着白发女生：“再说现在连她是不是杀人凶手都没有确定，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走？”
“这里只有你跟她认识，只有你可能是帮凶。”中年大叔笑着补充：“谁让你们俩认识呢？就算你不是帮凶也帮帮忙好吧？等警察来了你也就能走了。再说你看看你的样子，带着墨镜口罩，将自己打包的严严实实的，肯定也是心虚了。”
常青深深皱眉：“我怎么会和她认识？是她上门找我租房子的好不好，我也差点儿成了受害者！”
“你！——”是白发女生的声音，她抬起枯瘦的手指，指着常青。
中年大叔正要说话，见白发女生开口，硬生生憋了回去。
“是因为你也觉得我是杀人犯，才不肯租我的房子吗？”
女生的声音终于有了些感情，是委屈，愤怒，无辜，或者都有，夹杂其中，听上去显得纯洁无害。
“我不是！我不是杀人犯！我——”她无助地辩解，甚至连辩解都是苍白的，找不到话语。
中年大叔有些动摇了，他又看了看报纸，表情肯定了下来：“矮小瘦弱，穿黑色长裙。再看看你，这么热的天气还戴那么厚的口罩，不是心虚是什么？”
“我不是！”女生焦急地讲。兴许是用了太多情感吧，她开始轻微地咳嗽了起来。
“是不是等警察来了再说。”中年大叔就是不肯放行。
常青又急又燥地瞥了中年大叔一眼，却无可奈何。
她顿时对这道人墙滋生出一股强烈的厌恶感，具体原因说不上，但是出于本能，他更愿意靠近白发女生一些。
白发女生面向常青，微仰着头，小声又急切道：“帮我。”
常青摊手：“我怎么帮？我自己也出不去。”
天气虽然冷，但常青感觉浑身都燥热地难受，四处看看，几十道目光注视着自己，好像一个被人欣赏的玩物！常青想骂街，但她知道发怒也是徒劳。
“诶？你干嘛？”常青冲白发女生嚷。
她刚把目光放在女生身上，就看见女生正缓慢地朝自己走过来。而与其说是走，她更像是飘过来的。常青看不见女生的双腿，只见黑色长裙一扭一荡，女生转眼已飘到常青跟前。
“帮我，好吗？”女生诚恳地乞求。
常青正想问怎么帮，女生突然从后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不过一只钢笔长，看上去却细而坚韧，好像手术刀一样，有开膛破腹的功能。
“你别冲动！”常青伸出双手，手掌对着白发女生：“冷静点，你别杀我，我租你的房子好不好？我租你的房子！”
他不住后退，满头大汗，慌张中还是硬挤出一丝笑容：“不行我帮你逃走好不好？你别杀我，你杀了我也没用，真的没用。”
常青呼吸急促，幸而女生没有步步紧逼，她双腿有些发软，想来是跑不动了。
“我不是杀人犯，我真的不是！”
女生提高了好几个语调，她有些愤怒了，向前猛冲了一步，跑到常青跟前，将匕首贴扎在常青的腹部，很大声地对他人讲：“都给我让路，不然我杀了她！”
常青没想到，女生竟然可以做这么快的动作！所以她真的是血色黑裙的杀人犯了？
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常青开始思考，要不要出手。
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警察，她很有信心一把将其制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