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小菜都在问常青，白发女生是谁。他能看出来，常青一路上数次莫名其妙的回头，都与这个白发女生有关。可这四个字好像是常青的禁忌，每提到一次，常青都会用怒不可遏的眼神让小菜闭嘴。
“老子把房子拿给你住，一个小女生还不能给我介绍一下咯？”
常青快步走到小菜跟前，侧身挡住他的去路，咬牙切齿道：“我最后提醒你一次，永远不要再提起这四个字！相信我，你不可能会产生认识这个女生的欲望，如果你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行吧，随你的便！”小菜绷着一张脸，很不耐烦：“回去之后我直接睡觉，你有什么事自己找办法解决，敢叫醒我我弄死你！”
话语刚落，便到了小菜家的楼下。
这个小区是Z城不久前开发的新盘，半数人家刚刚开始装修，物业管理什么的也都没有完善。随处可见的垃圾，装修杂物，占用篮球场的外来青年，让小区的环境脏乱不堪。
“我家在一楼，电梯费都省了。”一边喃喃，小菜钻进了楼道。
常青没有立即跟上，她呆立原地，朝来路回望看去。
一个可疑的人也没有。
一路上常青都没有再出现后背发凉的情况，她开始怀疑自己有些神经质了，所谓的后背发凉兴许只是喝酒时偶然的意外。她看见的那个酷似白发女生的黑影，说不定只是一个刚好路过的女孩儿罢了！甚至他也有可能是一个男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也不一定。
无论白发女生是不是报纸上的嫌疑人，她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总不见得女生在自己身上安装了追踪器吧？从城东到城西，她怎么可能跟得上来？
这样想着，常青心神安定一些，随小菜钻进楼道，进了屋子。
“我能跟你睡一间屋吗？”
“滚蛋！要么去书房，要么沙发上翻腾去！”
入睡时，常青并未关上主卧室明晃晃耀眼的灯。
大约到了半夜，常青隐隐听见又有人敲门。熟睡中的她被敲门声吵醒，一脸倦意地坐了起来，发现卧室明晃晃开着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
是小菜关的吗？这不太可能，那小子大半夜的才不会醒！
可能是因为太困了吧，常青没有多想。她下床，去给敲门的人开门。一边走，常青没好气地想：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想到这里是小菜家，唯一的可能就是小菜了吧。
不！不对！常青陡然清醒，他熟悉这轻微又有节奏的敲门声——“啪啪！啪啪！啪啪……”是白发女生！她还是找上门来了，白发女生！
常青不敢再走下去了，她杵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
她不敢再往前走出一步，回头，卧室也没有可以逃到外面的窗户。现在最安全的举动恐怕就是跑到被窝里，用被子把头蒙上了。可常青连这也不敢，她生怕弄出一丝动静，让白发女生知道自己在里面。现在自己只需要保持安静，就能消磨掉白发魔女的耐心，让她离开了吧？
可很久过去了，常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双腿站得麻木，浑身都僵硬而酸痛。门外那节奏有序的敲门声始终“啪啪”响个不停。
常青受不了，她终于生气了！心中的愤怒一下子掩盖住恐惧，便快步朝门走出，过去一把拉开，嘴里嚷嚷着：“你究竟要怎么样？”
而一开门，门外一个人也没有。
一条滴着血的裙子空荡荡地飘在门外，那误以为敲门的“啪啪”声，其实是血裙滴在地板上的血液，溅起来的声响。
常青的呼吸都在颤抖，她立马把门摔上，转身——“啊！”
她被突然出现在屋子里面的白发女生吓了一跳——“要租房子吗？”
白发女生伸出一只鲜血淋淋的右手，诡异地笑着，一边指着常青：“你要租我的房子吗？”
“啊！——”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常青梦醒。
她猛然从床上坐起，呼吸剧烈，大汗淋漓。
抬头，扫视，还在小菜家的卧室。卧室的灯此时处于熄灭状态，梦醒的常青依然惊魂未定：难道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有毛病啊，醒了还鬼叫一声，做噩梦了？”闻声，小菜走进卧室，当即冲常青比了个中指：“也是服气，你竟然比我还能睡！睡觉还不关灯，如果不是我发现，你还想让灯开到晌午不成？”
“哦，呵呵。”常青擦了把脑门的汗，轻轻笑了笑，又颓然倒在床上。
还好，只是一个梦。
她突然怀念起了在自由鸟节目里面的日子，每天过得虽然凶险，但一群人在一起，也没什么好怕了。现在她竟然被一个莫名的女生搞得神经质了，此刻常青并没有意识到，她所在逃避的根本就不是那个女生，她逃避的是自己曾经警察的身份。她所惧怕的也不是女生有可能的杀人身份，而是对于自己何去何从的恐惧。
“常青，我下午去玩个局，你一起去不？”小菜打开冰箱，扔给常青一袋速冻饺子。
“我下午去找房子。”常青拿起饺子，去厨房下。
吃饭的时候小菜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减缓小菜的嗜睡症了。
下午，常青上街转悠，看看街边有没有贴房子的广告。其实她这样做都是徒劳，因为她知道，现在这个年代，网络如此发达，没有什么人会在街边贴小广告了。
街上正转悠着，她突然感到到背后一阵发寒，转身看，果然是她。
又是那个女生！那个白发女生！一袭黑色长裙的白发女生！
跑，随便选择一个方向，用力跑，不要停下来！
摆动你的双臂，有节奏地摆动，协调好你的步伐，尽可能在筋疲力尽之前多跑上一段距离！你逃得越远越好，哪怕那个白发女生总归要追上来。而你，在被她追上之前的每一秒都可以充满希望！
不要在乎冰冷的空气，不要在乎你那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肢体，不要在乎你越来越笨重的呼吸和疲劳不堪的肉体——可你竟然不得不在乎旁人看怪物般的眼神，于是你停下来了。
你不知道你停在哪儿，你艰难地用双臂支撑在膝盖上，才勉强没有倒下。你看见你额头上的汗珠滴湿了柏油路上的一撮土尘，溅起的水滴很快被消散，好像从未存在过。
一切都是你的幻觉：是幻觉吗？你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扭曲。
寥寥几个路人，伸手指着你，低声私语。
他们是在嘲笑你：这是个神经病吗？这么冷的天，在街上跑。
还带着墨镜和口罩。
你没办法不在意他们的目光，你好面子，哪怕在陌生人眼里。
常青歇得差不多了，她恢复走路的力气，走到便利店买了一瓶冰水。
城东是Z城的新城区，这里大多建筑都是新的。新的小区，新修的路，新的门铺房。刚才进去的那家便利店是新开的，暖气热人，装修精致。街边吸尘的松柏树好像也是新的，但它们已经那么高大，是成年之后移栽过来的吗？
是吗？是吗？常青拼命地想，好像这能让她忘记，她又遇见了白发女生一样。
像一个噩梦，常青找了片树荫，刚坐下来准备休息，一抬头，看见一条黑色的长裙。这长裙显得容重，里面还套着棉裤。再往上看，一件纯白的外衣，将自己打包得严严实实的脑袋。
没等白发女生说话，常青向右滚了一圈，然后站起来跑，一直跑，跑了好久。
女生还会追上来吗？常青不知道，她强迫自己思考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用来驱散她脑子里对白发魔女的恐惧。现在她的恐惧已经不局限于白发女生的模样、和报纸上黑色血裙的悬赏了——她开始怀疑，自己被白发女生盯上了。
否则她怎么能在常青毫无提示的情况下在城东找到常青？
兴许是被安装了追踪器，对！是追踪器！常青将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一把扔出去很远！然后她犹豫一番，又过去把手机捡了起来。
她心疼地擦拭去手机上的沙尘，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神经质了。
“要租房子吗？”
常青打了个寒颤，手中刚擦好的手机再次落地。她还是被追上了，不用回头，常青就知道身后传来的这个沙哑、疲倦的声音，来自白发女生的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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