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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廊也恢复成原本的长度。常青把背包斜跨在肩头，几步走去，就到了尽头，往楼梯下走去。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害怕女生，兴许是因为直觉，也兴许是因为别的，她不清楚。
她没打算租那个女生的房子，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婉拒，只好打着下去退房的幌子逃离这里。
条件那么好，租金又便宜的房子，总会有租客送上门来的吧？兴许是觉得对女生有所愧疚，她开始为女生祈祷。——不！他为什么要有所愧疚？长相那么吓人的女生，常青没直接把她赶出去就算是客气的了！算了算了，以后不要再遇见这么奇怪的人就得了。
下了楼梯，常青一脸疲惫地走到前台，冲在风扇底下扇蒲扇的老板讲：“退房。”
胖老板面善，他扫了眼常青，咧嘴笑了：“小姑娘有毛病啊，别人租房是租晚上，你倒好，租房租白天。”
常青没心情开玩笑：“那也比你好，大冬天的开着暖气，风扇底下扇蒲扇。”
“且，这叫情调。”老板穿着一件白色背心，他用油腻的左手打开钱柜，从里面掏出一张二十块的纸币递给常青：“喏，你的押金。”
常青摆了摆手：“押金我不要了，一会儿来找我的那个女生下来，你直接给她，就说是车费。”
常青说罢，转身就走。
“小姑娘你等等！”胖老板扬起手中的蒲扇，叫住常青：“来找你的女生？哪个女生？”
常青回头：“就刚才，她从这儿走过去，上楼找我了。”
“没啊！刚才没人过来啊。”胖老板一脸疑惑：“我一直在楼下，根本就没人上去过啊！”
常青打了个寒颤：“老板你别跟我开玩笑，刚才有一个穿着黑色长裙，将自己打扮得严严实实的矮个子女生上来过呀！你再好好想想。”
“不可能，我还没得老年痴呆呢！”胖老板很是笃定：“自打中午吃罢午饭，我就一直在这儿坐着！到现在总共有三个人上来过，是三个农民工，还是下午上来的，不是刚才。”
“这怎么可能？”常青声音尖锐：“她明明在，是不是你不小心没看见？！”
“你这个小姑娘讲点理好不好？我就是说没人上来过，我还能骗你不成？”胖老板从柜台走出来，把那张二十元的纸币塞给常青，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走吧走吧，拿上你的押金。”
走是不可能的了，常青仰头看了看楼梯，她现在得跑。
胖老板看上去那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况且他也没有任何撒谎的必要。
可这样一来，女生是怎么上去的呢？更令人细思极恐的是，如果说胖老板没看见有人上去，那他刚才见到的女生是谁？
长相奇怪得不像人类，身体虚弱到病态，难道……
常青不敢多想，正了正肩上的背包，撒腿就跑。
她的起步太快，跑动带风，将前台的一张报纸带落在地。
多少年没有见过这种报纸了，没想到现在还保留着这种产物。
常青回头看了一眼，四个标题大字吸引了他的眼球——血色黑裙。
血色黑裙？黑裙？不知为何，常青当即将此标题与女生联系在了一起。
她扑了过去，捡起报纸，上面的信息让常青的头皮一阵发麻：
悬赏通缉：
姓名未知，女，年龄未知，身高未知，矮小瘦弱，穿黑色长裙。此人具有强烈犯罪倾向，极度危险，曾诱骗多名房客与其合租，将所有房客残忍杀害，分尸抛河，其犯罪线索已在嫌疑人家里寻获。其中有数条浸泡在血液中的黑色长裙，可见嫌疑人极其青睐黑色长裙。望广大市民在见到与其特征相仿的女性联系警方，如提供有效线索，赏金十万。如亲自抓获嫌疑人，赏金一百万。（不建议亲自抓获，风险太大，安全第一。）
看罢报纸，常青浑身起满了冷汗。
“诶，小姑娘，你没事吧？”
她没听见胖房东的问候，直起身来，怔怔离开了这里。
她已经不是个警察了。
是谁？那个女生究竟是谁？！
她是什么人？或者说，她究竟是不是人类？
这些问题让常青的心里一直在发毛，毛得不行。她花了一百多块坐出租车，承担着被人认出的风险，从Z城最东边直到最西边，女生带给常青的阴影还是挥之不去。这让常青觉得很不对劲，那个女生，不对劲！
常青一闭上眼睛，或者看见一片黑暗，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女生的那张奇怪的脸。
她记得女生的头发，眼睛，鼻子和嘴巴，却忘记了女生的耳朵。
这让常青意识到，兴许那个女生根本没有耳朵！
真他妈的点儿背，竟然遇见那么一个人！不知道女生那扭转一百八十度的脑袋，还要在常青的脑海里出现多久。常青点支烟深深地抽上几口，心里的焦虑还是没有减轻丝毫。
抽烟的习惯是她当警察的时候养起来的，瘾不大，但心里烦的话，忍不住想抽。
没从，作为一个曾经当过警察的人，现在被一个有可能是罪犯的奇怪小姑娘吓得失神了。这很丢人，迄今为止，常青亲眼目睹，并且抓获了数起命案的犯罪者，其中不乏变态。这些案子在常青的脑海里留下恐怖的场景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可这些恐怖场景在常青脑子里的寿命总不会超过五分钟，总是前一秒想起，后一秒就会忘记。就像现在常青已经完全遗忘那具被烧焦的尸体，可女生的那张脸却盘旋着不肯散去。
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就被搞神经了，这里是城西，那女生还能特意追过来不成？
对了，这里是城西，常青有一个叫做宋永柱的好友住在附近。这家伙的名字虽然只比宋永多一个柱字，但他和宋永毫无关系。他甚至不是一个警察，他只是一个可爱的，善良的，一事无成但足够讲义气的初中同学而已。想到这点，常青迫不及待地打通了宋永柱的电话：“小菜，你在哪儿？”
宋永柱外号小菜，他接通电话，迷迷糊糊口齿不清地问：“谁？怎么了？”
“你这么早就睡了？”常青皱起了眉头。
“常青啊你！本来睡了，现在醒了，什么事？”小菜起床气特别大，语气带火。
“我在新阳光超市附近的夜市摊上，你过来，我请你吃顿夜市。”
说罢不等小菜回答，常青直接挂了电话。他知道再等两秒，那边就会传来脏秽不堪的话语把自己的十八代祖宗问候个遍。
很少有人胆敢尝试，作死地叫醒睡梦中的小菜。
Z城是个很冰冷的城市，常青在这里土生土长，很是熟悉。这城市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是冷的，不论是人，水，还是空气，都冰冷得让人窒息，看不见温度。
这就是常青为什么有一个当警察的梦想，在Z城，警察是最后一道维护城市温度的大衣了。作为一个小女生，家境也不好，常青一路考上警校，当上警察吃了很多苦，特别不容易。她甚至有些后悔接王警的那个任务了，因为马雀，因为自由鸟节目，因为那些让她动了恻隐之心的人——现在常青的人生与前途也被搞得冰冷浑浊。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拿着三千块钱在城市晃荡，或者说是在躲避那个奇怪的女生，只是作为一个曾经的警察，常青不想承认这一点。
而她身上的两千多块，在Z城连一个房子也租不到。
这些恶心的破事把白发女生暂时驱逐出了常青的脑海，伴随着两杯啤酒下肚，常青开始想念旅馆的那张松软又简陋的白床。
那个小小的混杂着潮湿腥臭的旅馆房间好像成了常青的庇护所，它像个小小的堡垒一样将常青守护其中。在那里常青可以暂时忘记没有房子、前路迷茫的这些红尘俗事。
每天找不到房子，常青去续租房费的时候，都好像给自己续了波命。
而现在，常青携带者满腔苦闷，好像赤身裸体一样曝露在混城的夜晚。
她愈加急躁了起来，很没有安全感。突然她很想回到那间小小的旅馆，不知道白发女生是否还在那里等待——是否一边盘算着如何将常青骗到房子里，然后残忍杀害，分尸抛河的计谋；一边翘首盼望。
想到这里，常青不寒而栗。
白发女生究竟是不是报纸上的变态杀人犯？常青不敢去想，她只求今后别再遇见那女生就行。城东他不会再去，警察悬赏的那十万块她也不敢去拿。没有缘由的，女生已然成为常青此刻最不想回忆的噩梦。
这不在于那个女生本身有多么可怕，这更是因为常青曾经警察的身份。她想抓捕女生归案，如果常青此时还是警察，她会毫不犹豫地回去，将女生绳之以法。可她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她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惩治罪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