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重逢

  • 作者: 项虎
  • 更新时间:2018-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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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个转折,通道在前方陡然宽敞,通道两侧更是开凿出足足两排宛若牢房一般的建筑,一间挨着一间向前延伸开去,几乎看不到尽头。简直难以想象,牛天赐在这座宛若城池的天麻村里,尤其在这隐密的地底深处,究竟倾注了多少心血。

但更令人震惊的是,石子默之前听到的哀号呻吟,源头正是这两排牢房。难以想象这些牢房中,究竟浸润了多少血泪。

“斗笠侠!”马飞雪怯生生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这个声音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但又像每时每刻都萦绕在耳边。

石子默身体猛烈一震,倏地止步,缓缓偏过头去。

马飞雪的脸出现在最后面一间牢房的栅栏后面。这后面几间牢房,石子默原本以为是闲置的,没有十分在意。因为那些呻吟声、哀号声,主要都集中在通道的那头。

“真……真的是你!”马飞雪冲到栅栏边,不敢置信地笑着说。

她的脸略显憔悴,苍白的面色透出几分疲惫,几许发丝零乱地贴在脸颊上,衣裙上还粘着几截垫床枯草的碎片残茎。在这略显潮湿的幽暗地底,虽然没有感觉到呼吸不畅,条件的艰苦却可想而知。但是总的来说,这些天的牢狱之苦,并不能损毁她丝毫,此刻她因为清减而愈显清秀的脸上也是笑意盈盈。

无人能见的斗笠下,石子默不自禁地也笑了。

“原来你在这里!”他脱口说道,里面尽是踏破铁鞋后的释然,以及久别重逢的喜悦。随即他意识到说错了话,马上改口道:“你是……”故意释出一缕淡淡的疏离。

马飞雪的一张脸顿时苦了下来,撅着嘴道:“啊?斗笠侠,你不记得我了?之前你曾经救过我的啊!”她瞬间便又释然,点了点头,道:“也是!斗笠侠你四处行侠仗义,救人于危难,而且不图回报,救人之后,立刻便洒然离去,自然是不大记得住救过的人。”

说着,她为了帮助斗笠侠回忆,便讲述起之前斗笠侠救她的事情来。绿柳镇后山之事,她也略微提了提。那天有斗笠侠在暗中相助,之前仅限于猜测,这时她见石子默没有出言否认,才算是从侧面得到了证实。

马飞雪口齿伶俐,描述得绘声绘色,石子默含笑聆听,往日的一幕幕历历如在眼前,恍惚间令人有隔世之感。

“我记起来了,是你!”待马飞雪讲完,石子默说,又问道:“你怎么被抓来关在这里?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我听到他们的谈话,对他们而言,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鱼饵,抓来后扔到这里就不用管了。他们抓我来,是想引诱……”马飞雪猛然眼睛一睁,问道:“斗笠侠,你不会是专程来救我的吧?”

“不是。”石子默睁眼说着瞎话。

“我都不知道你被关在这里。”他又补充说。这句倒是真话。

马飞雪解释道:“他们不知道怎么的就误以为我跟你是一伙儿的,抓我来就是想引诱你来天麻村,好设计对付你!我就说呢,这样想,首先是张冠李戴了,我跟你这是谁跟谁,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嘛,怎么就能扯上关系;其次,这样想,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想借我来引诱你中计,根本不可能的事嘛!”

末了,她眨巴着眼,又问:“那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路过。”这是石子默给出的答复。他确实是从囚笼里出来,顺着通道前行,好巧不巧地路过这里。

可是听在马飞雪耳中却大有不同。她圆睁着双眼看着他,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路过?什么路会从这地底经过?

石子默透过斗笠下沿垂下的黑布上面的孔洞,一点也不怯场地坦然回看着她,反正她也看不见他的脸,反正就是显得格外地高深莫测!

好吧。马飞雪败下阵来,姑且接受了这个回答。

马飞雪忽然想起什么,她略显惊慌地左右看了看,说:“斗笠侠,你快走!快点离开天麻村!他们既然想要对付你,在这天麻村里肯定设有陷阱。本来就不关你的事,你没有必要蹚这趟浑水,以身犯险,还是早早离去吧。”

石子默心中一暖,飞雪时时刻刻总是在替别人着想。

“我不怕。”他说。确实是有陷阱,但早已经陷过了。

“你确定?”

“我确定!”

马飞雪没来由地就信任了他,并不再劝。然后她稍微有些难为情,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你能不能替我把这门锁打开,把我从牢里解救出去?”

石子默暗自赧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遇上被囚禁的马飞雪,激动之下,光顾着说话了。隔了栅栏说了半天话,他还没有想到要把她放出来。当即轻飘飘的一拳挥出,将门锁打得粉碎,顿时牢门洞开。

马飞雪的本意是想着斗笠侠或许能帮帮忙,在通道那头的房间里寻找一下牢房的钥匙,没想到石子默竟然是采用这样的打开方式,真的是“打”开,瞧得她暗暗咋舌。

走出牢房,马飞雪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有斗笠侠你在身边,就算面前有再可怕的敌人,我也不会觉得害怕,心里格外地踏实。”

对石子默而言,只要有这句话就足够了,当初修炼默者心诀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其他牢房的注意,一张张瘦弱、哀凄的面庞出现在冰冷的铁栅栏后面,男女老幼都有,有的面庞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即使是徒劳,他们也都努力地将脸挤在栅栏上,想要往这边看得多一点。

哀号声、呻吟声渐渐都已停止,地底通道中静谧得可怕,像有一场无形的风暴在积攒、酝酿。

最绝望的不是绝望之极都看不到希望,而是绝望之极的时候看到希望的幻灭。

他们被关在这里已经太久,身心都受到巨大摧残,哀号与呻吟成了一种宣泄、缓解痛苦的日常手段。就在这时他们看见了石子默,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于是他们看到了希望。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开口哀求,连有孩童想要开口说话,也被父母仓皇地紧捂住了嘴巴,但是父母眼中那无声的哀求与渴望,一点也不比孩童少。

只因为他们都在害怕,害怕被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看不见本来面目的神秘人,无情地拒绝、抛弃。

“斗笠侠,你能救救他们吗?他们全都是苦命的普通百姓。”这是马飞雪在说。

一言既出,栅栏后面,所有人同时泪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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