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尤二没在沿途偷偷刻下那些暗记，那么真正刻下暗记的人又是谁呢？
一路走来，同行就四个：栾华、裴寂、曹启宗、尤二。茱苓不算，银发萝莉不久之前还是灵体，触摸实物相当费劲，再说她是遗迹土著，完全不可能和外面的人勾结。栾华多半也不可能。上清宫女道士胸大无脑——通常情况下、这评价不太好，但恰恰说明她没有嫌疑。
裴寂很自然地瞥了曹启宗一眼，若有所思。两人的视线恰好在那一瞬间对上。曹启宗僵硬地露出一个笑容。他想插剑归鞘，却几次都插错了地方。
禁军教头是个复杂的人。他战斗勇敢，熟悉各种武器的使用技巧，懂得合作。通常情况下，这样的人是队伍中最好的伙伴。你可以放心将背后交给他，就像信任你自己的双手。但那只是通常情况。作为一个深深陷入朝廷体系的人，使命对他而言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任何事情，包括友谊、亲情、乃至忠诚。
他为什么要刻下暗记？接应他的人会是谁呢？
一个个问题飞快从裴寂脑中掠过。顺便他也思考过尤二撒谎的可能性。不像是在撒谎，以他多年的经验，撒谎的人会不自觉地看向右上角。尤二刚才流露出很多很激烈的情绪，而撒谎者通常都竭力保持冷静。
曹启宗已经不再信任我们了，从动作就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一旦起了戒心就不容易消除。不过，有一样东西可以暂时让他放下警惕。裴寂的目光落到地上。一卷古老的木简正静静地呆在那里。
雷火秘卷，传说中代表着神罚之力的上古宝物，就这么被撇在地上，还沾了好些土。
“曹教头，”裴寂说，“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这东西应当由你保管。我现在正式将它交给你。希望你能顺利将它带回东京，完成我们的使命。”
曹启宗的视线在秘卷与裴寂之间游移。“裴先生，”他低头瞧着坐在担架附近的裴寂，“……这、真的要交给我？”
距离秘卷最近的人是裴寂。如果他不允许，曹启宗怕是抢不到。但裴寂答应得很痛快，没有丝毫犹豫。“你代表着朝廷，雷火秘卷当然由你保管，”他捡起地上那卷漆黑得发亮的木简，“来、给你。”
听到这样的回答，曹启宗终于绷得没那么紧了。或许是想多了，既然裴寂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甚至愿意将最重要的秘卷交给他，这应该能当作信任的凭据吧？他终于轻松地笑起来，伸手去接雷火秘卷。千里奔波为了什么，不就是拿到它好回去覆命——
秘卷触及曹启宗摊开的掌心。下一刻，裴寂突然发力。
所有人都听见曹启宗发出一声呐喊，交织着惊恐与暴怒。“卑鄙！无耻！”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吼，“你想干什么？你以为能独吞这秘宝？”他瞪了周围所有人一眼，“你们还不赶快拦住他？这人疯了！”
“心虚更说明你有问题，曹教头。”裴寂的回答很冷静，手上也很有分寸。他并未使出杀招，只想将曹启宗制服。两人的手臂激烈交缠，都想压制对手。墙上的影子疯狂地舞蹈起来，犹如万年前的幽灵从坟墓中爬起。他们掰指头、扭手腕，无所不用其极。裴寂左手小指断了，青紫肿胀，歪向一个奇怪的角度。但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仿佛那不是自己的指头。
曹启宗的右腕也脱了臼，一根小指是必要的代价。
拳头自下而上，迎住势沉力猛的肘击。盔甲上的钢鳞互相摩擦，声音铿锵。出招被挡，曹启宗立刻侧身，横臂甩拳扫击裴寂后脑。这次又被裴寂先拍在大臂上，卸去了力道。两人的动作都狂暴又迅猛。他们不但用拳，也使用肘尖、膝盖和脚。完全看不清攻防的轨迹，每个动作都无比迅疾。两人共同化为一道小而猛烈的飓风，所过之处满地狼藉。
“怎么突然打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栾华问尤二。
尤二的回答简单明了：“曹启宗想独吞宝贝！”
“……但明明是裴先生先动手？”栾华完全被弄糊涂了。要说是裴寂想独吞雷火秘卷，她绝不相信。但既然如此为什么突然对曹教头动手呢？
此时曹启宗已经落入下风，步步后退。茱苓的药见效了，裴寂初时还有些虚弱，越打越强。八十万禁军教头在关节术上并不差，只是力量和速度都逐渐被压制。裴寂一拳捣脸，曹启宗举手要挡，突然小腹上挨了重重一击。他被打得弯下腰，想顺势去抱裴寂的腿，脸上却又挨了一膝盖。这一击更厉害，打得曹启宗差点摔倒。
尤二高声喝彩：“打得好！”他激动地转动着匕首，带着报复的快意大喊：“揍他！揍他！揍他！”
曹启宗以手撑地，勉强没有跌倒。他鼻子破了，满脸是血，动作也开始迟缓。
裴寂完全不给对方喘息之机。他对禁军教头实施贴身紧逼，拳头脚尖如雨点般落下，绝不停息。出拳、挡开、勾踢，躲闪、血和汗水四面飞溅，曹启宗青肿的脸狰狞怪异。他后退试图躲避，但裴寂迅速跨步追上，将他逼入墙角。曹启宗踉跄退却，直到被身后的墙阻挡。他绝望地咬紧了牙齿，神情暴戾又疯狂。
后无退路，曹启宗再次奋力向前，眼中的疯狂不能更清晰。他拼着被裴寂沉重的铁拳殴打，也要贴身抱摔。这招被裴寂识破，主动后退拉开一点距离。曹启宗身穿镶铁皮铠，拼摔跤绝对比一身锁子甲的裴寂灵活。裴寂决定以拳头决定胜负，充分发挥右拳的威力。
从化生寺地窖中得来的神秘臂铠相当好用。坚硬的拳甲一次又一次猛击曹启宗，打得他跌跌撞撞。裴寂不想杀人，刻意不使用拳甲前方的爪刃，否则曹启宗早就死了。即使这样禁军教头也难以支撑，他的反击逐渐变得没有威胁，被一轮猛击逼入墙角，狼狈地保护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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