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安全点吗？”
曹启宗环顾四方，问了刚才裴寂没问完的问题。如果这也算安全点，那范围实在是太小了些。墙上插着一排火炬，但只剩三支还在燃烧。它们的力量微弱无比，仅能提供两三丈方圆的安全空间。四个人一站，挤得满满当当。尤二点燃一支自带的火炬，试图插在墙上充数。但它的光亮很难让黑雾退散。很明显，那些古老的火炬中残留着某种神秘力量，绝非几串铜钱买到的货色可比。
几个人尝试着探索了一下周围。在那个镇魔塔还被正常使用的年代，这里或许是个小小的等待场所。靠墙摆着几张长椅，应该是供人休息的地方。神秘的力量维持着这一切，让木料历经多少个千年仍不腐朽。长椅旁的烛台，墙上的火炬也保持着当年的模样，只是满身铜绿，火也早已熄灭。
“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茱苓四处转悠了一阵，高兴地宣布说，“怪物们很少会到这里来，绝对是安全的。”
“我来生个火。”尤二主动说。经过刚才的事情，他似乎没那么孤僻了，话也多起来。
墙边的长椅是很好的劈柴，极其干燥。很快地上就多了一蓬篝火，上面还支着三根木头，架起一锅汤。这醋布汤是梁朝禁军秘制，用吸饱了醋、酒、盐巴的棉布煮成。便于携带是真的，但味道实在不敢恭维。但这种地方能有热汤就很不错了。裴寂的皮包里只带了十瓶水，还得省着点喝。
有热汤、有烤得烫烫的干面饼子，之前一路奔逃的疲累似乎消减了不少。曹启宗喝了一口汤，咬掉半个饼子，叹道：“不知我那些等在外面的弟兄们怎么样了。算算时辰，他们应该派信使回京城了吧。”
长生门城墙附近，小营地篝火正盛。十几个班直侍卫围在篝火旁，喝着跟裴寂他们差不多的醋布汤，啃着干面饼子，聊着差不多的话题。
一个侍卫满脸羡慕：“李三现在该到雍县附近了吧？这小子第一个回京，真是好福气。不像咱们，还得在这荒郊野外守大半个月。”
“行了，你也别羡慕他，”另一个侍卫说，“第一个回京不是什么好事。谁知道路上太平不太平。要我说，等京城那边的信使到了，那时回京的才叫命好。至少路都有人趟过，肯定没什么山贼啥的。”
“好王二，你这是在咒杀李三么？”最初说话的那侍卫笑道，“你这色胚，必定是看中了李三家的婆娘，待回了京，我却要和李三好好说道说道。”
“我呸！”
名叫王二的侍卫也笑了：“别人家的婆娘也就罢了，你说李三家的？那女的腰比我老人家还粗，胳膊上能并排跑两匹马，我哪敢去招惹？”
“别嚷！”一个瘦瘦的侍卫突然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有马蹄声！”
“看都看到啦，”王二指着远处，“是京城那边的人来了吧。看衣服就知道。”
城墙上视野极好，侍卫们又在沿途插了两排火把，将道路照得通明。远处几个人骑马奔来，一眼就看见了。这几个人也真是胆大，漆黑的夜里，周围雾气又重，居然靠着一点火光照路就敢策马飞奔。
几个侍卫警惕地站起，手里都提着弓箭。不过他们之中就算最警惕的人也并不太担心。这城墙就是天然的工事，易守难攻占尽地利。从长生门方向来的人要想攻上城墙，首先得穿过那条护城河。虽然河道早已淤塞，但中间堆满了嶙峋怪石，只有一条弯曲小路勉强可以通过。等他们迫不得已下马从小路穿过，城墙上的人早就一箭一个射着玩了。
火光中隐约能看见骑手的衣着。当先的披着绣金线红袍，外罩软甲，明显是班直侍卫的打扮。后面两个白袍上滚着云雷纹，头戴束发横簪，似乎是道士。这的确是京城派来传讯的人无疑。多了两个道士，或许是上头管事的怕路上妖魔作怪，又找了什么方外高人。这么一想，城墙上的警惕心也就淡了。
来的几人骑术精湛，转眼过了护城河与残缺的羊马墙，直抵城根。“东京信使到，”侍卫打扮的那人在城门前喝道，“还不开门！”
城门洞前的大门是坏的，被侍卫们用一个大木排堵住。见来人没什么问题，城墙上绞起绳子，提开了大木排。门洞里当值的两个侍卫笑着迎上去，招呼说：“来得正好。咱们这一锅羊汤刚烧开，还有烤得热腾腾的肉饼子，随便——”
剑光一闪，那个吃字永远卡在了喉咙里。两名侍卫捂住喉咙，瞪圆了眼睛。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同是班直侍卫的袍泽兄弟，为什么突然拔剑杀人？
当先的骑者一剑解决了两人，并不停留，迅速打马穿过城门洞。另外两个道士模样的却并不打算跟着他走。他俩在马背上腾身而起，脚尖点着城墙借力，三两下就越过垛口。此时墙上的人还不知道门洞里的事情，三三两两地散着，刀枪都堆在一边。大多数人围在火堆边上吃喝，只有两个还奋力地绞着那大木排的绳子。
“道长轻功不错啊，”一个侍卫向左边那个看起来年轻些的道士打招呼，“早知道你们蹦都能蹦上来，兄弟就不用苦哈哈地绞这绳子了。您要不过来暖和暖和？咱们这刚烧开一锅羊汤，还有烤得热腾腾的肉饼子，随便——”
同样的话同样的宿命，侍卫依然没能说完，就听见楼梯那边撕心裂肺的一声呐喊：“敌袭——”一个血淋淋的侍卫挣扎着沿着慢道跑上城墙，噗通栽倒。一只脚踏在他背上。刚才城门洞里一剑杀了两人的侍卫走出黑暗，踏上尸体，将染血的剑锋在死人襟口擦干。
“都杀了，一个不留。”
他这是在对谁说话？众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提剑的疯子到底什么意思。有警觉的偷眼去瞧那两个道士。但一老一少两黄冠却负手站在一旁，完全没有参与进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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