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近路，据说第六层很快要就到了。
从一段来回折返的石台阶走下去，空气阴冷干燥，带着轻微腐臭。黑雾更浓郁了，墙上的火炬形同摆设。他们走了好久，一直没有安全点，妖物倒是时常光顾。
打倒十几个骷髅形状的昆仑独臂行者之后，前方总算出现一道敞开的铁门。
“到了！第六层到了！”茱苓欣喜地在空中飞了两圈。
环顾四周，裴寂发现茱苓的描述有问题。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杂役居住的地方，而是一座监牢。当然，他相信银发萝莉绝对不是在故意撒谎。这种事情完全没有撒谎的必要。或许在她印象中，这阴森地牢本来就是杂役居住的地方吧。
通道狭窄而肮脏。墙面是青黑色的厚重石块砌成，粗大的铁柱深深钉在石块中，构成一道道门。
这种地方没有埋伏，简直天理不容。裴寂微微合眼，开始感受前方潜在的灵力波动。
茱苓不是个好老师。她脑袋里装着很多知识却倒不出来，像个装满了汤圆的茶壶。即便如此，裴寂依然学到了一些真东西。感受灵力波动，采集精气并转化为自身灵力，这些都很有用。
说起来，感受灵力波动其实和泰诺西那边法师对魔力的监测异曲同工。能量的不规律聚集……裴寂暗想，只要掌握了这一点，灵力这概念其实不难理解。
灵力与魔力，一体两面。东方施法者亲近自然，从周围环境里汲取精气，转化为经脉中流转的能量。关于这点，一个泰诺西法师也能做到，只是手段要粗暴得多。涓涓细流般的精气太微弱，泰诺西法师更青睐已经富集过精气的东西，譬如魔石。这就是东西方施法者最大的不同。一个如狂风骤雨，需要强大的能量支撑；另一个坚忍不拔，在任何环境都能积蓄力量，只是稍嫌缓慢。
咒剑士原本就积蓄不了多少魔力。东方的精气蓄积法坚韧绵长，反倒更加适合。
精气的聚集无法用肉眼看见，也无法被黑雾遮挡。闭上眼睛，裴寂看到了更多东西。前方左侧那道倒坏的铁门后面似乎有微弱的亮光。莹白温暖，天然有种吸引力。
“你、你朝那边去干什么？”
身后传来栾华的声音，但裴寂不为所动。他走进那间塌陷半边的石室，看见一具斜倚在乱石上的骷髅。微弱的白亮莹光附着在干枯颅骨上，光芒温暖又稳定。他朝骷髅伸出手，使出采集精气的法门，立刻感到一股细微暖流缓缓渗入掌心。这充实满足的感觉真令人舒畅。从泰诺西带来的魔石已经不多，一直在节省着用。有了这个收集精气的办法，手头顿时宽裕很多。
骷髅僵硬的脑袋一下子扭过来，漆黑的眼眶里亮起红火。它大张着缺牙的颌骨，嚎叫声如刀刮锅底。感觉到精气流失，这骷髅瞬间出离愤怒，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挣扎并没有什么软用。裴寂一脚将它踢翻，包铁的靴子踩碎颅骨。
这时曹启宗和尤二也走进石室，裴寂立刻弯腰，装作在骷髅身上搜寻东西。
“裴先生，你做什么？”曹启宗纳闷地瞧着，疑惑不解。
“没什么，只是注意到这里有具骸骨，想搜一下看能不能找到钥匙。毕竟不能期待每一道铁门都敞开着，对不对？那么粗的栏杆，想硬拆还是很费劲。”
“这不是尤二的份内事吗。从死囚牢里将他提出来，可不就是为了撬锁。”
“这么说当然也没错，不过我还是打算尽可能找到钥匙。关键时刻，多把钥匙很有可能多条命。妖物才没有耐心等你慢慢撬锁，是吧。”
曹启宗点点头，看起来默认了这个解释，但脸上还是一副“说了这么多、然而你也没捡到钥匙”的表情。
对此裴寂不打算解释。茱苓教了大家收集精气的办法，却只有他能成功，连栾华都不行。上古的法门已经失效——既然大家都这么想，就让它成为共识吧。炫耀对咒剑士毫无益处，低调才是生存之道。
“前面小心，”茱苓传回警讯，“我又发现了一个工头，它就在走廊里游荡。”
所谓工头，其实用狱卒来称呼更贴切。他们穿着腐朽的黑衣，左手提灯笼，右手的武器则五花八门。正因为如此，狱卒的战斗力很难衡量，相互之间差别太大。之前尤二背后出刀，轻松放倒一个拿短棍的。他自信心因此而过度膨胀，差点死在另一个挥舞烙铁的狱卒手里。
能心灵传音就好了，裴寂真想问问那狱卒拿什么武器。
进入回廊之后，他们立刻看见了那个游荡在附近的亡灵。这次运气不怎么好。那狱卒右手握着一柄长得夸张的弯刀，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这是个特殊的狱卒，或许可以称为工头中的霸主。光那一人多高的长刀就已经很不讲道理，然而左手的灯笼还特别厚重，加上铁制灯笼杆，活脱脱就是个超级大号链枷。和这么一个两丈多高的怪物正面硬刚实在没把握。那大刀一旦挥舞起来，想靠近就得冒着被腰斩的危险。就算运气好能贴身，头上挨一灯笼也够呛。
所有人都瞧着裴寂，包括曹启宗。他是个剑盾武士，照理说应该拿着盾牌上去扛。但这塔里的怪物一个比一个难缠，他的勇气已经磨得差不多了，谨慎到小心翼翼的程度。
“我来吧。”
裴寂举起左手，缓慢地从额前挥过，姿势就像在跟人告别。弱不可见的莹光洒下，他的包铁重靴微微地亮起来。他试着走了几步，让大家大为惊讶。那么重的靴子，踏下居然没有一丝声音。就算踩到了地上的碎骨，也只是无声化为灰粉。
这是一个消除声音的法术，咒剑士能掌握的少数法术之一。因为要消耗魔石，平时相当不舍得用。学会了采集精气之后，裴寂发现眼前的狱卒简直就是会走路的魔石。只要顺利打倒对手，这次一定不会亏本。
他插下大剑，从剑柄抽出匕首，悄无声息地朝狱卒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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