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叹不同人有不同的命数。在王军驿千方百计打听赵伊萱身世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前一脚刚离开琴医生，琴医生就遭到了生命危险，而这个时候，GNFC的人并不曾及时赶到救援。
10点20几分，当王军驿走进这个小型的“麻将会所”的时候不禁感慨：这个世界已经阻止不了大妈们的进击了。前有广场舞大妈，后有麻将大妈。年轻人的精力恐怕都不如大妈旺盛。如果权国军还活着，退休之后，大概也是过着这般悠闲的日子，无聊的时候，做个麻将老头，清闲地下下围棋，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哎，想起权国军的死，王军驿心头不免又是一阵揪。他想：“老权啊，你放心，我一定会让这个案子水落石出的，不会让你枉死。”
说这里是麻将会所，那还真是一个好听一点的修饰词。因为，这里根本就是类似于小区文化礼堂的地方，因为小区里年轻人少，就被一群大叔大妈当做了打牌消遣的地方。
据居委会对赵大妈的点评，赵大妈这个人是有麻将瘾的，别人顶多打发打发时间聚个夜麻将，到点就歇了。但赵大妈是昼夜不息的，尤其是在她输了钱的时候，那更是双眼充血，不肯罢休。赢了钱，手气好的时候，她则想着趁势多赚一点，也会死拉着排友再来一局。
所以，大妈的牌搭子老是轮着换。早上聚在这一摊，中午聚这一摊，到了晚上说不定又挪地方了。要找到她着实不容易。
“三万！”
“砰！”
“一个三万而已，截什么胡啊，不吃就不吃……”小小的地方，只有一桌麻将摊，隔着老远，就能听见麻将牌接触牌桌子稀里哗啦的声音。这个点，很多大爷大妈不是在菜场买菜，就是从菜场回来回家煮饭的路上。
赵奶奶看着身体精瘦，丢脾的力气却很大，有种江湖草莽汉子的感觉。王军驿站在她身后，咳嗽了一声：“赵奶奶。”
赵奶奶凑近刚摸来的牌细看，头都没有抬：“诶诶诶，瞎嚷嚷什么，可别把财运给我吓走了。放心，这个月的物业费我会去交的，等下这里结束我就过去……你们都小心点，我听胡了啊！”
“这回可看仔细了，别又是咋胡。”除了正打牌的四个人，边上还围了两个看牌的。
“赵伊萱她奶奶……”王军驿又喊了一声。
“我都说我等下会过去……”赵奶奶一边不耐烦地应声，一边猛地转过身来，见到来人是王军驿，猛地一愣，似乎对王军驿还有点印象，“你，你是……一定是赵伊萱这个小兔崽子又惹出什么祸事了，我和她没什么关系了，哼！”
赵奶奶的脸色铁青，五官都快气愤地皱到一块儿去了。想必，这些天没少有人因为赵伊萱的事情，来找赵奶奶的麻烦。
“赵奶奶，你误会了，我是因为有别的事情想要问你。”
“别的事情，什么事情？”另外四五双眼睛齐刷刷地凝聚着八卦之魂，锁住王军驿的嘴。这个小区里都是老人，平时也就靠着八卦打发一些时间了。东家长，西家短的，聊个半天，时间也就不那么难打发了。
被这么多老人看着，王军驿一时愣住了。所谓老小，老小，老人和小孩子一样，都很难哄。王军驿性格刚毅，又没有娶过媳妇，连老婆都不会哄，自然不会哄个老人，尴尬地抹抹后脑勺。他想着，赵奶奶脾气古怪，想要从她嘴里套出话来，恐怕不比拷问犯人容易。
众人等了老半天，王军驿都没想好怎么开这个话头，这时候，有个大爷站起来：“走啦，走啦，回家等着吃饭。不要妨碍人民警察办案。”
“诶，诶，你们都不要走啊，这一局，我可是会赢的，想要赖麻将钱啊。”赵伊萱的奶奶还舍不得离开麻将桌。
“几点钟了？哎呀，快十一点了，是该去做饭了。”老大爷一走，其余的两个牌搭子也都走了。赵奶奶阻拦不及，沮丧着脸说：“说吧，还有什么要问的，一次性问完了，省得再来打扰我老婆子。”
“赵奶奶，我和同事来了几次，怎么都不见赵伊萱的父母？她们……”
“别提那个臭女人！”赵奶奶的神色一下子变了，气得脸红脖子粗，看样子很不愿意提起这个人，“要不是她，我的儿子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让我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到老了也没有儿子孝敬、送终。她到好，拍拍屁股，走得轻松，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哪个野男人跑了……这么狠心的，连自己的骨肉都不带走。”
王军驿一下子明白了。赵伊萱的父亲已经过世了，母亲可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是，这个女人很不被赵奶奶接受。
“那，那个女人后来有没有来找过你们？”
“她那种良心，我们现在没钱了，怎么还会过来。何况，儿子死后，我们的生活大不如前，不久之后，老伴也先我一步走了。哪里还有什么经济能力住原先的房子。早就搬了不下几次家了。那个女人，哪怕有通天的本事照过来，看见我们现在的状况，恐怕早就也吓跑了。怎么的，那个女人成了逃犯了？跟你说，我老婆子可跟她没关系啊！”赵家奶奶急着撇清和那个女人的关系。
“赵伊萱的母亲，当年生下的是一个孩子，还是……”王军驿渐渐摸出了一些门道，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王军驿的话没有说完，赵奶奶的脸色就变了：“那个警察同志啊，这些似乎是我们赵家的家务事，我赵家生了几个孩子，并不触犯法律吧？你要是没什么事情，我老婆子，可忙着呢！”说着，赵奶奶就开始赶人，把王军驿弄得始料未及。
这个老人的脾气很犟，王军驿上次在医院也是见识过的，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赵奶奶，赵奶奶……我问这些不是纯粹让您老难堪，赵伊萱好歹是您孙女。是您儿子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留下的血脉。这也是，您过得艰难，却始终没有放弃这个孩子的原因……可以，她现在被告杀人了。杀人是死罪，您现在能做的，就是把知道的，毫无隐瞒地告诉给警方，让我们查明白真相，而不是让您儿子的女儿平白无故被人冤枉。”
似乎是想到了自己死去多年的儿子，赵奶奶推阻的动作停了下来，叹了口气，坐回原来的椅子上：“哎！”
她叹了长久的气，突然一个劲地拍着自己的膝盖，像是对什么事情难以介怀。
良久，赵奶奶咽了一口气，这口气顺着褶皱的颈部皮肤往下滑，很久之后才咽下去：“你怀疑的没错，赵伊萱她的确有个双胞胎姐姐。伊萱爸当年带那个女人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我和家里的老头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觉得这个女人来历不明不白，也没让他们扯证，所以，伊萱的户口也是后面才上的。只是，那个双胞胎姐姐，刚一出生，就已经断气了的。我们可是亲眼看到的，还给她下了葬。”
此话一出，王军驿的吃惊程度可不小。心里的怀疑像是潮水般涌出来。究竟是赵伊萱的双胞胎姐姐其实并没有死，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如果赵伊萱的母亲在此之后，再生下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和赵伊萱长得相似的几率又会有多大？这些都是亟待去证实的。
“那赵伊萱是办了出生证明的是吧？”
赵奶奶点点头：“在她满月以后去当地计生办补的。不然，总不能让她做黑户吧，到时候上学办入学手续都不好办。”
王军驿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些许泽笠比较在意的问题，比如赵伊萱的血型、生活习惯，例如吃什么过敏等等。赵奶奶将能回答上的都一一答了。
直到快十一点多了，王军驿才从赵奶奶那里离开。离开前，他见老人家焗过油的发间，那千丝万缕的白，突然有些于心不忍，翻开皮夹将所剩不多的六百块现金掏出来递给赵奶奶：“老人家，您拿着，也没有多少，给自己买一点吃的。”
赵奶奶推脱着不要，眼睛是始终往钱上瞄。
“您拿着，就当我早上在麻将桌上输给您的。”王军驿硬塞了过去。
告别之际，赵奶奶又眉开眼笑了，直嚷着就当自己老来得子，要收王军驿做干儿子，热情地招待他，要他留下来吃过午饭，唠完嗑再走。王军驿本盛情难却，这时候，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王军驿惦记这个号码或许是琴医生打来的，没敢逗留，立刻接了电话，边往车子前走：“老人家，我手头上还有案子，就不留下来了，你就不用送了。”
说完，接起电话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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