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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切正常。
罗伊特及其府中各位的表现都没什么变化的样子，似乎对前一夜发生的事毫无所觉。
的确，意识世界发生的一切不会对现实产生实质上的影响，常规手段根本无法察觉……可问题是这些人属于常规的范畴吗？
答案是否定的。
何况这些人一个个都很会伪装或隐藏，城府颇深，所以我也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谁发现了什么。
不过无论如何，这是他们的自由，皇帝老子都管不了。而且，就好像他们不会询问我的秘密，我也无权过问他人隐私，更不会干涉。
于是就这样，时间安逸地流逝。
每天早上从宽大到可以来回打滚的床上爬起来，洗漱后就有仆人准备好了精致与美味并存的种种餐点，一口一换不带重复的都没问题。
用餐完毕，可以在罗伊特的书房里尽情阅读。内容五花八门，大多都是之前不曾接触的，但似乎很值得一看。而且和星辰学院中那些奇幻到近乎妖孽的魔导书不同，这里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手抄本，看起来格外亲切——或许还因为抄写每一本的字迹都是相同的，只是看着就仿佛能感受到字里行间流露的温柔与坚强。
看书看累了就睡午觉去，午后则在庭院里散散步、看看风景。虽然雪几乎就没停过，可花园里总有一片地方盛开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甚至不属于这片地域的鲜花，看了就让我想起据说是四季如春的某个南方城市。
通常晚餐时罗伊特才会出现，并带来一堆没什么意义的话和夹杂在其中的部分看似无意义实则大有深意或意义不明的话语。
说起来，很久以前在学院里的众人闲谈时，他曾说过自己出生于热情洋溢的南方，加上他那种过分活跃的性格，我们自然而然就把他当做了共和国人而非帝国人。而事实上——
「出生地和居住地不是一个概念喔~」
罗伊特一脸灿烂地向我们证明了何为语言的艺术及文字陷阱。因为这是一个严重鄙视骗子的世界，且绝大多数人都很淳朴，所以像他这样的家伙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不过萨德里就是典型的北方人样子，而且是非常传统的那种。一丝不苟的言行，近乎冷漠的态度，和罗伊特简直是两个极端。也不知道这俩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明明不像兄弟却总是黏在一起，甚至连睡觉都在同一间卧室……记得好像也只有一张床？
好吧，无论如何，总之与我无关。
言归正传。
鉴于衣食住行得到了保障，院长大人的任务又迟迟不更新，无所事事的我便继续着足不出户的米虫生活，整天除了以上行动，剩下的时间差不多都在纹丝不动地发呆——至少在旁人看来是这样的。
事实上，我是在修炼。
魔法和武术都完全没指望的我，只有精神力远超常人，似乎也只能朝这方面努力了。
虽说上次解决了那个夜之一族的术师，在展现威慑力的同时也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可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回恐怕就没那么容易打发了。要知道我只是靠等级压制和主场优势罢了，没多少技巧可言，远不及那些专业的。
没错，专业。
和西方体系的法师不同，东之大陆的施法者被称作术师。
西方人注重炼体。把构成物质的基础——六大元素——转化成可自由使用的魔力，即便是纯粹的文职者，以此强化体能后也可以轻易秒杀普通人。基础体能越高就能承担更强的魔力，魔法控制越强也就增幅越大，到了后期徒手单挑巨龙都不稀奇。
东方人则是修心。灵力是根本，精神力是基础，以自身意念体会天地万物，从而御使种种外力。而夜之一族尤其偏激，认为肉身只是灵魂的容器，壮大了自身灵魂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所以在这方面钻研颇深。
嗯……
事实上之前光顾着装逼……不，是找内幕，压根就没从那家伙的记忆里查看其它部分，以至于现在并不清楚他们具体有哪些手段。就算因为当初的战乱使传承有所残缺，对付外行还不是手到擒来？
总之无论如何，绝不能小看任何敌人。
所以，向来放任能力自行成长的我，第一次主动开始修炼——终于有点上进心了，果然有压力才有动力吗？
说是修炼，其实我也不太明白该怎么做，只是凭感觉自然而然地就去尝试了。
顺便说一下，某位大贤者给予的资料几乎囊括了各个方面——虽然都是以他的概念而言——可居然完完全全没提到怎么修炼。显然这一位也是同样的只会顺其自然，从不需要像旁人那样苦苦修行就拥有着超然的力量，任谁羡慕嫉妒恨也是没用的。
总之，言归正传。
平静到几乎平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白雪纷飞的十月悄然结束，迎来了万物沉眠的十一月。
11月15日，是一年中白昼最短、光照最弱的一天，为极眠日。
和莱依诞生的极耀日完全相反，这是光明之力消退，从属于黑暗的势力达到极致的时期。同理，生于这一天的人似乎也会受到黑暗的眷顾——不过我不知道自己认识的人之中有没有，毕竟生日也是个人隐私。
总之，黑暗势力若是想做些什么，这是最好的时机。
于是——
夜幕彻底降临时，我出门了。
为了方便夜之一族找上我，也为了不给其他人添麻烦，我独自在街上漫步一会儿后就朝着偏僻的地方走去。
一、二、三……
显然很快发觉了我的行动，暗中窥视的意念逐渐增长。
真是可笑。
却又一点也不好笑。
倘若没有这样强大的感知能力，恐怕怎么也想象不到自己正处于怎样的境地吧。
这是一场无序的游戏。
这也是一场无止境的戏剧。
一只只幕后的手牵引着无形的丝线，一个个都在试图导演出各自理想中的情景，把旁人当做棋子，以为掌握着一切，却不知道其实自己也是某个舞台上的角色。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黄雀之后会是什么？之后的之后又是什么？之后的之后的之后……
我不知道前方已展开了多少内幕，更不知道其背后各自隐藏着怎样的真相，究竟哪一个最接近事实。
我只知道，这些都不重要。
是的。
我是艾维利安，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只是艾维利安，不会变成任何人所期待的样子——
『到此为止吧。』
在足够偏僻的小巷中停下脚步，我没有去看其它方向，向藏身于视野外的所有人传递着话语。
『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可以开始了。』
周围一片安静，没有多出丝毫的人影或声音，仿佛原本就该是如此。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尾随而来或是远距离监视的这些人，虽然分属不同组织，但本质上都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用通俗点的说法，普通人所知晓的永远是充满爱与和平的表世界，种种不和谐的部分只能留在里世界。这种泾渭分明的社会环境是所有里世界居民共同维护的结果，胆敢违背者会受到最严厉的惩处，无论阵营。
具体来说，就是：违法犯罪可以有，但要悄悄的，这样官方也好悄悄解决，不影响和谐社会的形象。
比如最初被暗卫们找上时，若非星辰学院成员的身份，弄清误会后必定会消除我的相关记忆——当然他们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
总之不到万不得已，这些人是绝不会暴露的，哪怕明知我已经发现他们了也会当做不知道。
所以——
『既然都不想说话，那么我来说好了。』
很遗憾，我可不是里世界的人，没打算也没必要去遵守他们的做法。
『首先，』声音的接收者选择了皇室暗卫，除特定目标外不会被旁人听见，『我既不是帝国公民也不打算触犯帝国法律，再盯着我也只是浪费时间。』
不去管对方有何反应，继续下一个目标，某反派组织。
『想知道什么就直接来问我，不用这么麻烦。若是有必要的话，我也会提问。』
接下来就是——
『已经想好怎么对付我了吗？』
对于前两拨盯梢的可以解释一下，换成阴影之夜就用不着客气了。况且就算我想客气，他们也不会。
言至于此，那么现在——
『给你们最后的机会。什么都不打算做的话，就什么也不用做了。』
向所有人发出了最后通牒，接着开始计时。
『一。』
暗中躲藏的人们开始明白我的决意。
『二。』
暗中窥视的意念掺了些混乱，似乎一时间不太清楚该怎么做。
『三。』
更加混乱的意念中增加了几分矛盾与不安。
『四。』
无法决断的人开始试着向外传递消息。
『五。』
打定主意的人选择继续静观其变。
『六。』
不同的心情，各自等待中。
『七。』
有节奏地数到了预定数字，不打算再继续了。
或许这样做从一开始就是在浪费时间，但至少表现了我的诚意，所以接下来——
『时间到，你们可以休息了。』1:11 S
平静如常的语气说着似乎再平常不过的话语，所传达的意念却比之前任何一句都要强烈的多。像山巅长鸣的古钟，震荡了静寂的夜。
于是下一刻，世界清静了。周围窥视的意念纷纷失去来源，看样子是成功让他们陷入沉眠了。
这是心语的强化版，灵言。
在言语中附加了足够强大的精神力，造成一种碾压效果，可以从灵魂层面上影响他人。不过由于是第一次实践，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中招的人要多久才会醒，会不会有什么异常……冬天的夜晚是很冷的，希望他们不会冻着……都是魔君的错啊！
嗯……
好久没念叨这句话了，差点忘记。
不过现在可以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说，所以接下来多说几遍好了。
天黑了看不清路，都是魔君的错。
里世界什么的好麻烦，都是魔君的错。
感觉累了真的不会再爱了，都是魔君的错——这一条足够让我念上一万遍啊一万遍。
于是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在心底碎碎念，因为装逼导致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心态渐渐回归正常的吐槽……啊咧？刚刚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没办法，这是必要的威慑。
扮猪吃老虎什么的不适合我这种低调的人，所以从一开始就要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不好惹的 ，敢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
根据之前的感知找到某个更加偏僻的地方，很快便发现了目标。
全身裹在黑袍下的人影正安静地靠在墙角，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周围有些凌乱的痕迹，显然不是在中招后就立刻倒下的，而是经过短暂的抵抗并摆好姿势才完全失去了意识。
明知对方没那么容易被吵醒，我还是习惯性地迈着轻缓的步子走上前去。
没有去看那兜帽下的面容，更不关心对方此刻是何表情，我只是默默俯身，然后一手搭上其额头。
心灵的连结瞬间完成，接着毫无阻碍地搜寻起相关记忆。
一回生，二回熟。虽然和上次的形式有些不同，可本质上没多少区别。不过进入意识世界的话，获取信息会更为细致，可危险性也更大——当然，是对于对方而言。
总之，很快明白了夜之一族大致上想做什么。
因为今天午夜是最好的时机，他们打算在某处举行某个重要仪式，而这家伙的任务就是引我过去，无论任何手段。不过具体情况就怎么也搜不出来了，大概是上次的事让他们产生了防备，所以只派了个不知情的炮灰过来。
嗯……
现在的问题是，到底要不要去呢？
去阻止那个什么仪式吗？可这样一来岂不是就正中他们下怀了？感觉有点不爽。
可是不去的话，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引发什么灾祸？倘若事后得知自己本可以阻止却无作为，那就不太好了。
可既然他们想引我过去，说明我真的去了的话才会更糟糕也说不定……
嗯……
等等，为什么要纠结于“我”呢？
我又不是什么故事中的主角，只是个旁观打酱油的而已，推动剧情发展什么的显然与我无关不是吗？
话说，这段时间好像不知不觉忘了自身的定位，果然装逼装多了就以为套上主角光环了吗……一定都是魔君的错！还有院长大人也是同罪啊啊啊！
没错，就是这样，根本用不着我去搀和什么。
说到打击犯罪分子的话，比起见义勇为还是果断报警比较正确不是吗？所以说没我的事了，回去通知罗伊特就……
……？！
一瞬间有种危机感，像是被谁当做猎物盯住了一样。
集中精神迅速扫描了一下，可以确认，感知范围内并没有任何针对自己的意念。
错觉吗？照理说不可能啊……
……！
感受到脑后传来的重击时，强烈的震荡使我的意识整个涣散起来。
到底是……怎么……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甚至对于自己受到袭击的这一事实无法产生正确认知，视野已渐渐暗了下来。
之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PS：
【BGM】沉眠之夜
这是几年前为某个挖了不填的旧坑而写的歌，但是歌名居然和这篇文的章节名一模一样……然而前几天无意中想起这首歌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也许最初就意识到了，只是已经完全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