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如果可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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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S

『为什么,我……不得不消失呢?』

「为什么,我……不能够消失呢?」

『因为我不该出生吗?因为活在这世上,就是我的罪过吗?』

「因为我不该存在吗?因为存在于此处,就是我的罪过吗?」

『所以会承受不幸,一次次被周围的人们肆意伤害。』

「所以会带来不幸,一次次使周围的人们受到伤害。」

『但是……』

「可是……」

『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吧。』

「一切,并不会就此结束。」

『我的灵魂即将消散,消失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

「我的身躯将会朽去,死在这无人察觉的地方。」

『可是——』

「但是——」

『我不想消失,无论如何也不想消失。』

「我不会消失,无论如何也不会消失。」

『为什么呢?』

「为什么啊……」

『或许,只是不愿被这世界所遗忘。』

「或许,只是不愿将这世界遗忘掉。」

『只是这样而已……吗?』

「只是这样而已……吧。」

『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

『……』

「……」

『结果,我的人生究竟是什么呢?』

「终究,我的人生也只是这样啊。」

『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只是呢……』

「但是啊……」

『只有这个愿望,想要实现。』

「唯独这份心情,决不放弃!」

……

……

……

睁开眼,占据了整个视野的是晦暗不明的天花板。

隐约的轮廓勾勒着上方的吊灯与两侧的装饰物,在渐变的光影中一点点浮现出色彩分明的熟悉影像,游离不定的意识也似乎随之凝聚起来,唤醒存在于此的——

我是艾维利安,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艾维利安。

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于是彻底清醒过来。然后习惯性地起身、下床、走到几步外的窗前,踏入晨曦的微光中,又一次仰望破晓的天空。

梦醒了。

天亮了。

又是一个安详而美好的日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

这里是星辰学院,世间最神秘最了不起最深不可测的传说之所在。某种意义上而言,身处其中的我们也是传说的一部分。

比方说——

早上的传说,是从起床开始的。

具体点说——

刚刚还是乱糟糟的床铺,转眼间就变得整整齐齐,像有无形的手在打理着一切。在桌前坐下,于是柔和的灯光自动点起,无论光线的角度或亮度都是最适合自己的。心念一动,厚厚的日记本与惯用的墨水笔凭空出现,接着轻轻落在桌面上。掀开封面,纸张自动翻到最新的空白页,笔尖在半空中划过优雅的轨迹后接触纸面,开始书写一个个熟悉的方块字:

[ 5月15日,模糊不清的梦。 ]

[ 什么也感觉不到的黑暗中,有谁在说话。寂静而绝望的,平静而哀伤的,两个声音交织在一起,不停地诉说着什么。无人倾听,更得不到回应。具体的…… ]

沙沙作响的书写声因思绪不定而停下。

笔杆直挺挺地立在纸面上,像是牢牢钉住了一般毫不动摇。可是无法钉进这颗脑袋里,将深锁其中的记忆释放出来。

[ 还是想不起来。 ]

划下最后的句号,记录暂时告一段落。

原本并没有写日记的打算,因为我所能记住的部分会比任何文字都要可靠,而我不能记住的部分就更加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了。但是从那天起,在那次会面然后返回星辰学院的当天晚上,决定开始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记录一切我认为值得记录的事物。

终有一天,名为艾维利安的我将不复存在。

终有一天,属于艾维利安的记忆会沉入无人知晓的地方,下一个人格将以新的名字开始新的人生,再无关联。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这份记录能够留给下一个人格的我。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未来的我能够看到这些文字,能够明白现在的我想要传达的事物。

如果可以的话……

……

默默把纸笔收回储物空间,接着很快洗漱完毕,来到角落的穿衣镜前。高过头顶的镜面也不知是何种材料制成,在无死角的灯光下映出了毫不失真的影像:

首先注意到的,是在学院乃至整个大陆都很少见的乌黑长发。遗憾的是,完全不像很多故事中描述的那样笔直柔顺如丝帛,而是有些蓬松地几乎盖住了肩膀,末梢部分更是参差不齐地一根根微翘着,大概是因为平常不注重护理晚上睡觉又不安分的缘故——没办法,一个人睡这么大的床,总是会在不知不觉间就滚来滚去啊。

然后是稚气未脱的脸庞与过于老成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比最初多了些从容与坚定,而那不深不浅的灰色双眸中则透着某种光彩。如果说刚到学院时的样子如同毫无生气的幽灵,那么现在总算像个活人了——至少在表面上看来。

总之,一切正常。

稍稍抬起右腕,现出缠绕其上的银色手链。精致的链条串着颗指头大小的半透明晶石,下方则系着一截白色丝带。心念一动,小小的丝带瞬间化作点点白芒并弥漫至周身,接着凝聚成一件白底灰纹的长袍。

星辰石与校服,这是本院学生人手一套的神器。

说是神器,真的一点也不过分。且不提那数不清的附加功能,永不损毁的特性保障了使用期,自由幻化的样式则可充分满足个人喜好,随时随地无限制修改。

说不清是出于恋旧心理还是纯粹怕麻烦,我的校服从最初定型至今只改过一次,就在开始写日记的那天。但差异也不大,比起原先的大众化多了几分个性而已,在风格多样找不出两件相同服饰的全校人民面前,依然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发型也略有变动,把额前过长的刘海梳向两边,不像原先那样遮住眉眼。只是一点点的改变,看起来却似乎整个人都清爽多了——本想再试着扎起来的,可折腾半天还是觉得散开比较自在,就不勉强了。

总之,是以新的造型来表示决意,提醒自己不忘这份心情。

总之……

一切就绪,可以走出卧室了。

轻轻打开房门,接着无声地穿过走廊。这种时候,其他室友仍在各自的房间中休息,闭合的门扉隔绝了可能发出的杂音,于是周围非常安静。

安静的,仿佛整栋宿舍楼里再无他人。

我知道这只是错觉,也知道产生错觉的原因不在于声音,而是房屋本身。像卧室之类会涉及隐私的地方,无法用超自然手段来从外部探测内部的具体状况,以我的感知能力也必须集中精神才能隐约有所察觉。

也不知道他们会做些怎样的梦。奇异的,现实的,愉悦的,惊悚的……还是像我这样总混淆了真与幻的一幕幕景象?

继续迈步,绕行走下旋转式阶梯,穿过一楼的客厅,然后推开宿舍大门。

轻柔的风拂面而来,满溢着新鲜的自然气息,冲散了最后一缕属于夜的凝重。深呼吸,心情也舒畅了几分。

晨光洒满了天地间,万物自安祥中苏醒。

看着这样的景象,就有种难以言喻的事物填满了整颗心脏。像有一颗种子在深深的黑暗中萌发,然后新生的绿色破土而出,伴随着温柔的光辉迅速蔓延……

能够想象吗?这种感觉。

与荣耀无关,与利益无关,不是为了那些令世人竞相追逐的事物,而是生命本身。

生命。

活着。

我活在这里,看着同样活在这片天空下的万物。

这样的理所当然。

这样的不可思议。

对于理所当然活着的人,恐怕很难理解这种不可思议究竟从何而来。但是对于某些人而言,这样理所当然地活着便是最大的不可思议。

有人说,每个生命都是奇迹。

进一步说,生命的每个瞬间都是奇迹,看似平凡的生活其实是无数个奇迹的延续与叠加。

正如我活在这里。

名为艾维利安的存在,存在于此。

谁也不会知道,这一理所当然的事实究竟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奇迹。可是除了我自己,大概谁也不会在意吧。

是的,不会在意。

因为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中的主角,无可取代的。

所以每个人也是他人故事中的配角,并非唯一的。

唯一……

唯一。

意为独一无二的,往往附加着某种意念的这个名词,也是曾伴随我一生的名字……

「艾维利安。」

温和的少年声响起,将这发散的意识拉回现实。转身,便看见刚下楼的帕里斯,那一如既往的微笑恍若不灭的灯火,永远守候在那里。

「怎么了?一直站在门口。」

『没什么特别的。』习惯性地回以万能台词,但面对那样总让我难以拒绝的目光,又补上一句,『只是,在想些事情。』

「想明白了吗?」

『也许吧。』

「那……该准备早餐了,要来帮忙吗?」

『嗯。』

「今天有特制的糕点,吃了会让人心情愉快喔~」

『是吗?』

「是啊。」少年温和地笑着。

只是微笑着,说着会让氛围轻松起来的话题,而不是追问先前的事。比起当初有时会手足无措的样子,现在已经能够很好地应对各种状况了。

为了不造成我的困扰。那个时候他这样说了,也的确做到了。

学院是使人成长的地方。所有人都会成长,在我知道或不知道的时候。所以我也要加油啊,不是空想或空话,而是真正做些什么,比如……帮忙准备早餐。

我决定了要认真地活着。而作为认真活着的一部分,早餐也同样需要认真对待。

呃……

好吧,只是久违的想吐个槽而已。因为之前的梦导致精神有点抑郁于是想了些更加抑郁的事以至于整个气氛呈现出一种……大型魔幻苦情剧的感觉?

没办法,一个人的时候就容易想太多,想太多就容易纠结,纠结了就容易苦逼啊。

嗯……

该说是奇迹还是神的恶作剧呢?

前一个人格,本该随着那段生命的终结而彻底沉眠,属于这个名字的记忆也将随之深埋,接着,意识转到某个刚空下来的容器中,接收其记忆并生形成与之相关的人格,开始新的人生……如此循环反复。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前一个人格发现了里人格的存在,并且知道了一些本不该知道的东西,甚至直到转生时仍保留了那份记忆,以至于新生人格的思维方式、行为习惯等都是以此为主导。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也没什么,可自从来到这边后里人格就渐渐活跃起来,连不知多少年前的休眠人格也想凑热闹的样子,再加上自己越来越强的意念感知能力……

总的来说,艾维利安的成分大致如下:

一、寻求真理却纠结于无解的哲学问题于是多愁善感又多心敏感的文艺青年——前一个人格所保留的部分,占据了绝对性的比重,不过目前因为其它成分的增加而相对削弱了。

二、处世消极一生悲摧以至于有黑化倾向的阴沉少年——这个容器所承载的执念,不过也就那样了吧。

三、看淡生死看破红尘看尽世间沧桑岁月变迁的老者——不断在梦境中浮现的过往人格的碎片,老者指的是心理而非生理。

四、天真无邪懵懂无知不谙世事的孩童——仿佛永远不会长大的里人格,无论获取多少理性化的信息也难以明白人类的情感,因为根本就不是人啊啊啊……等等,我是不是暴露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五、悲天悯人乐于助人舍己为人堪比圣人的正派——看水月就知道了,但具体来源还真不好说。

六、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杀人如麻杀伐果断的反派——该庆幸目前还没有表现出来的机会吗?不过迟早会爆发的吧。

七、无爱无恨无忧无惧无血无泪的旁观者——类似于最初的样子,但并非刻意为之,而是本性如此。

八、时刻受到外界因素影响的不稳定部分——映射现实的镜子般的感觉,所以身处和谐的环境中自己也会也会习惯于宁静祥和,而面对着恶意则会变得凶残起来。

九、无论何时都能淡定吐槽的未知部分——诶诶诶?这才是正体?这才是真正属于艾维利安的,新生人格独有的部分?

呃……

总的来说,成分非常复杂,所以实在难以控制自己在什么情况下会做些什么。苦情剧也好,搞笑片也罢,这段人生注定是无人能够预料的……悬疑剧?

嗯……

总之,接下来是准备早餐的时间。

食物大多是现成的。像面包、火腿之类只需加热一下就好,以魔力为能源的炊具用起来是既便捷又环保,天然无公害——在这种高魔世界中没有科学,只有法理。

然后是喝的,各人爱好不同所以要分开准备。帕里斯喜欢泡上一壶茶细细品味,像红茶、花茶、奶茶等,依早餐的类型搭配合适的。莱依从不挑剔,但看得出来他最满意的是纯天然的果汁。佛洛斯的选择就比较另类了,是极苦的浓咔啡,恐怕全校也没几个人能像他一样面不改色地喝掉。至于我,无论尝不尝饮料,永远会添一杯白开水。

很快,一切完成。

今天的早餐要比往常丰盛些,因为是个特别的日子。

五月份,是一年中白昼最长、日照最强的时期,被称作耀之月。而月中这天更是达到了极致,为极耀日。据说这一天诞生的人会受到光明的眷顾,心灵不易染上黑暗,就好像某个红发的天然少年一般。

没错,今天是莱依的生日。

生于极耀日的,意为光之子的莱依,此时正两眼放光地盯着桌上摆好的食物,只是因为佛洛斯还没落座所以努力忍耐着——人到齐了才能开饭,无论多么热衷于美食他也不会忘了这条家训。

看着那样的表情,就会发现……幸福,真的很简单。

而身处幸福之中,就会感到时间过的非常快。

就这样,从愉快的早餐时间到轻松的课堂时间,再到同样愉快的午餐时间,直至午后。

新生的日程安排很简单,每天上午一节课,从八点到十一点,此外都可以自由活动。通常,我会在图书馆之类的地方度过整个下午,很少碰见其他人。不过也有集体活动的时候,就像今天。之前问到想要什么礼物时,刚吃饱喝足的莱依开始有精力考虑其它,于是作出了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回答:「一起去探险吧~」

我们知道,莱依的正职是猎人。虽然无论哪方面都与传统的猎人形象不太符合的样子,但事实证明他还是很称职的,大概。

被那纯洁无垢而又充满期待的眼眸所注视着,面对那样一份真诚的邀请,说“不”,是一件残忍的事。况且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于是为莱依庆生的方式就这样定下了——虽说可能会遇到危险,但再平静再安逸的人生也需要来点激情不是吗?

于是——

仰望则见异常阴暗的天空。层层铺展的乌云过滤了午后的阳光,使本该无比灿烂的画面中仅能分辨出边缘的树影。

俯视则见黑色沉沦的大地。从土壤本身到覆盖其上的枯枝落叶,再找不出第二种色彩。

永夜之森,就是此刻所处的地方。

永远如同笼罩在夜幕下的,处处弥漫着黑暗之力的这片森林,拥有着与东方大陆某个国度相同的名字。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什么关联,但可以肯定,这里的危险性远不及那位传说的魔君。在这里都无法前进的话,就更不用说去面对真正强大的危胁了。

独自身处这阴森寂静的林间,也不知道其他人在哪。看不清眼前的影像,听不清周围的声音,所能感觉到的只有黑暗中处处弥漫着的不祥气息。

闭上眼,以超脱于躯体的灵觉来探知一切。缺乏灵光的视野远比平常要暗淡,连游离的六大元素也因活性过低而显得微不可见,但某种散布开来的血色光晕比什么都要明显,而那只代表着一样东西——

敌意。

那是是远近潜伏着的魔兽们,因察觉了我的到来而渐渐聚集。

嗯……怎么办呢?

在这星辰学院的范围中,不存在真正的死亡——有过濒死经验的或者相关者才会察觉,新生总是会被蒙蔽很久,就像当初的我们。

可是,受伤还是会很痛的啊。况且答应了要陪莱依一起探险,不能倒在这种地方。

可是,我也不想伤害他人,哪怕是动物、植物甚至是连生命体都算不上的种种存在,否则这人格中多愁善感和悲天悯人的部分又该纠结了——虽然杀伐果断的部分也一直想出头,但远远敌不过文艺青年啊。

所以说,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用和平的方式解决比较好。

所以说——

『可以让我静静地离开吗?』

向黑暗中蠢蠢欲动的不明生物们传达了声音,但那无从掩饰的攻击倾向已充分表现出交涉的失败。

果然不行吗?对于这些家伙。那么——

『不想死就闪开!』

伴随这霸气外放的话语,强烈的意念化作无形的震荡扩展开来——


PS:


【序幕】无言之语,唯一之声

章节字数不能低于1000,所以从第二卷开始,序幕只能合并到正文里了……反正原本就可以连起来_(:3」∠)_

间幕可以保留。而且和正文视角不同,放在一起不合适。

最后……

最近有些沉迷于作曲,章节开头插入的就是原创曲,主角专属BGM《所爱之物》。

歌词只写了前两句:

【愛された物は全て無くした】为自己所深爱的事物,全都已经失去

【あんなに幸せの時も終わる】曾经那样幸福的时间,也已经结束了

嗯……

都已经过去了,先致郁再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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