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世上剩下的华胥人,就是我们的宿命,无可更改,无可违逆。”
女子笼罩在纯粹如雪的光辉里,轻声述说。
她的语气平缓,像是看透了世间万事,说着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
纯白的羽翼挥动,悬于半空。
女子凝视着沉默不语的子桑铃:“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但是时间太过紧迫,无法与你详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只要你推开这扇青铜门,你就会回想起一切来,以及血统的真正觉醒。”
“对不起。”子桑铃终于开口。
“关于华胥人……听起来是个很有趣的故事,可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宿命两个字,我甚至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与我有什么关系……你所说的一切……可以的话我希望这是场梦。”
“而且我有种感觉,如果推开那扇门,我就不会是我了。”
女子点点头:“确实,推开了那扇门,过往的记忆会像潮水一般涌来,如果现世的灵魂太过微小,便会彻底迷失在记忆深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死亡了。”
“谢谢你的提醒,那我更不能推开它了。”子桑铃摇头道。
女子道:“虽然我们有着极深的渊源,但这一世,你毕竟是你,你要是不愿意推开它,我也无法勉强你。”
“那可以送我离开了么?”子桑铃干净利落道:“我的同伴也陷在幻术之中,我还要去救他。”
听到这话,女子似乎微微笑了一下,雪白的羽毛簌簌而落,拂过她的衣角。
“没有华胥人的力量,你就不怕一回到现实,就被幻术操控,从而殒命么?”
“我怕啊,我是人怎么不怕死,可我就是我自己,就算是死,我也希望自己是以子桑铃的身份死去,而不是无缘无故接受什么宿命,变成另一个人活下去!”
“任性的孩子啊。”女子叹道。
“你可知道,并不是每一次你遭遇危机之际,都有选择觉醒的机会,你的选择将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事实,那便是,你会死。”
“即使你侥幸从墓室之中逃脱,伴随着宿命而来的危险会越来越艰巨,没有强大力量的庇佑,你根本没有能力活下去。”
女子顿了顿:“这就是你的选择么?”
“对!”
“我知道,我又笨又蠢,还没本事,如果不是遇到一个人一直保护着我,我早死了,可即使这样,我也不想接受莫名其妙的宿命。”
子桑铃坚定道:“是人也好,华胥人也罢,我就是我自己,我希望我自己的人生由自己主宰,而不是落在所谓宿命二字身上。”
“夏人有句话说得很好,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就是子桑铃,不是别人,我只为自己而活。”
“我弱,我是累赘,但我会努力,变得比以前更强,哪怕最后死无全尸,抛尸荒野,我也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所以,对不起。”子桑铃郑重道。
“我,不愿!”
铿锵有力的三个字回荡在识海中的世界中,宣告着少女的意志。
女子的眼眸冰冷又纯粹,听了这三个字,才终于叹道:“我明白了。”
“那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在我施法结束之前,你还有机会可以选择。”女子笑道。
“没这个必要了,我认定了一件事,便死不悔改。”子桑铃道。
繁复的手印在女子的手中缔结着,她的脚上霍然出现一个圆形的法阵,上面群星闪烁,点缀成一只屹立如山的玄武灵兽。
一道光辉过后,子桑铃的身影从识海中消失,而那扇青铜门缓缓闭合起来,微微开启的缝隙再度阖上,女子化为光点,再度渗了进出。
下一刹,整个识海所有的光明在瞬间黯淡,重归黑暗与寂静。
然而隐隐之中,只听一个声音轻声道:“子桑铃,你真是跟以前的我一模一样。”
“天真又执拗。”
她的语气轻缓,也不知是怜是喜。
识海中过去了那么久,对于现实只是一瞬。
子桑铃涣散的瞳眸陡然凝聚。
又回来了,那个危机四伏的洞窟。
子桑铃手中架着偃甲刀,对着自己的脖颈就要割下去。
刀刃微微切开了一丝肌肤,冰凉的气息迅速蔓延,少女一双清眸骤缩。
“都是假的!”
少女紧紧握住刀柄,手背处青筋鼓起,拼命止住刀的去势,“你们只会用这种术法害人么!”
“我去你的!”
“铛!——”偃甲刀脱手飞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清悦的金属撞击声回荡在洞窟内,少女气喘吁吁,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线。
极为细微,除了一丝痛觉,并未伤及血管。
下一刻,子桑铃眼前的世界波动起来。
肉眼可见的涟漪回荡,幻象解除,重新回到了真正的现实。
只见依旧是这一方昏暗洞窟,夜明珠滚落在地上,散发着荧光。
微光中,徐子衿抽出横刀,拄刀为杖,半跪在地上,面容悲戚,似是看到了什么往事。
“徐子衿!”
少女喊道。
徐子衿抬起头来,与子桑铃四目相对,他有些艰难的微笑道:“看来你终于从这些幻象中脱离了。”
“这些幻象会通过诱发人的各种情绪,达成操纵人的目的,我虽然看出来了,却也被困在里面,只能通过喊叫提醒你。”徐子衿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
忽得,两个人齐声喊出。
子桑铃一愣,摇头道:“我很好。”
她伸出手来,想拉徐子衿站起。
徐子衿微微一笑,挥挥手,自己站了起来,将横刀收入鞘中:“这下终于明白那些死在甬道里的罗马人是怎么回事了,全部都是被这些幻象控制,自相残杀而死。”
子桑铃弯下腰,将夜明珠捡起来,回望巨墙:“这一关我们算是过了,只是要想出去,还得再往里边走。这是一处墓室,主室之中必有什么力量源存在,才能诱发这种幻象,等进去找到它,关掉源头,应该就能破解洞窟入口的机关,往回走出去了。”
徐子衿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是处墓室的?”
子桑铃笑了一下:“我猜的,你要知道女人的直觉一向很灵。”
徐子衿望着无边无际的浩大巨墙叹道:“这样一座巨大的墙挡在这里,怎么才能走进去。”
子桑铃走上前,再度将五指按在墙面上:“我再试试解析上面的意思。”
盈盈光辉自她的手间泛起,沿着墙面不断扩散,涟漪荡荡,光潮澎拜。
再一次,子桑铃的脑海中浮现起各种异象。
无数根错综复杂的线条疯狂地生长,相互缠绕,描绘出各种画面。
黄昏、落日。
灼烧天际的云霞。
长着翅膀的华胥人漂浮在半空,眼前是一片繁华楼宇。
多如蝼蚁的人类背负巨石、木材,依山为陵,在地下不断修建巨大的墓室。
裹着圣洁白袍的人在巨墙前吟唱祈祷,他们展开雪白的羽翼,身上渗出殷红的血来。那些鲜血被抽到半空,如同巨鲸吸水一般,被巨墙所吸收。
于是巨墙上开启一道大门,一条更为幽深的通道显露。
华胥人这才驱使着奴隶一般的人类,走进大门,来到更为隐蔽的墓室内部……
然而沧海桑田,茂密的森林化为草原,极北的冰原融化汇成了浩荡的河水,顺势而下,山陵渐渐陷入地底,千阶铺就的神道只有十数阶还暴露在外,最终也难免被自然融合,成为如今高丘的一部分。
而那个墓室的入口,却依旧神奇的存留着。
许多年后,一头野狼不经意闯入这里,当它想要再度走出来时,却发现无论如何都会回到原地,再也走不出去。
野狼嘶吼着,仰天长啸,却终究无济于事。
最后这头狼只能隔着这道看不见的天堑,眺望外面的世界,化为枯骨,腐朽。
子桑铃叹了一口气,手从巨墙上撤开,“我知道了。”
“以血为祭。”子桑铃心道:“如果我真是华胥人的话,我的血说不定可以打开这面墙。”
她抽出偃甲刀,割开掌心,撕裂的刀缝中,殷红的血珠汩汩渗出。
“你在干嘛?”徐子衿惊道。
子桑铃转过头来,盈盈一笑:“我猜……这样可以开门,就试试喽。”
她说罢,将手再度按在墙面上。
有光泛起。
纯白如雪,一刹那,便笼罩了整个洞窟。
所有的黑暗在霎时之间被驱散。
终于,两个人看到了巨墙的全部面目。
那确实是横更在洞窟之中的巨大障碍,没有一丝缝隙,与山壁严丝合缝,牢牢相连。
光潮澎拜,回荡在墙面上。
下一刻,轰隆声起。
洞窟震颤不息,有灰尘自洞窟上簌簌抖落。
墙的中央,一道门冉冉升起。
子桑铃扯开一块布条,包扎在手上。
“我们进去吧。”她笑道。
“为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徐子衿忽道。
“没有啊。”子桑铃轻轻挽起耳畔的鬓发,笑道:“这都是……女人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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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上一首歌,这首歌直接诞生了《清都》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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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名《清都山水郎》。
琵琶和箜篌,怎如山水佐雕酒。
旧梦轻裘,一回眸,且停留。
月眉画到柳梢头,兰舟此去轻悠悠。
云拂衣袖,载不动那什么愁。
清溪随我岸边走,捻片风筝穿小楼。
百鲤争流,龙牙天,越从头。
我把清都做旧游,山水之间挥挥手。
扣弦温柔,唱西洲。
曾批给露支风券,累奏流云借月章。
十万狂花入梦来,一朝烟雨两茫茫。
浩瀚人生天地间,飘渺忽如远行客。
往事云云复萧萧,不如且行断愁肠。
斟杯梦回酒,笑看沧海桑田手。
朱门青柳,斜阳低,寒鸦瘦。
乌衣巷中谁停留,王谢堂前燕千秋。
魏晋风流,依稀竹林剩觥筹。
抖开指间一柄扇,落为江湖和青山。
冷眼宫栏,几段书,说不完。
漫洒壶中半斤酒,点染褶皱与波澜。
杏花天影,客正酣。
蓝田美玉化碧霄,琥珀杯上墨云烧。
诗间万种远空茫,醉人扶眉不自量。
小径叶阔接落雨,庭院竹露滴清响。
拾级而上抬眼望,未妨清艳是疏狂。
扶极当空,君且看一看,白首莫辨可相酬?
晨钟暮鼓,万事难自算,何处惫懒何处留!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借月支风,诗万首,酒千觞。
玉楼金阙慵归去,几曾着眼看侯王。
且插梅花,逍遥一去醉洛阳。
黄粱枕梦听河流,秉烛昙花月白头。
翰墨春秋,笔相候,纸如旧。
莲生泥中自清幽,梅花不与东风留。
山水温柔,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