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创造生命的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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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桑铃想了很久理由,很多说辞,却没有一个有把握说服徐子衿的。

“你的时间不多了。”徐子衿望着星空道,“时间过了我一样带你回洛阳。”

子桑铃急得直跺脚,她面对徐子衿没有任何胜算,而且这个人对她而言,似乎毫无破绽。

“我……”子桑铃欲言又止。

徐子衿摇了摇头,“最后一盏茶的时间,把握好。”

徐子衿起身,拔起横刀,一个人走向了远方,独留子桑铃一个人思索。

这一次子桑铃不再尝试逃跑,她已经十分明白若不是他有意在虎口崖放跑自己,自己绝对不可能逃脱掉。

她从腰间的布袋中掏出一颗偃甲蛋,这颗偃甲蛋较之之前那些尤为特别,浑圆通透,更似一块玉石,偃甲蛋的中心有一个铭文书写得“望”字。

望字极小,若不是仔细观察,几乎发现不了。

子桑铃手指摩挲在偃甲蛋上,沉默了许久,她紧攥着偃甲蛋,起身,走向徐子衿。

“我要告诉你,我是为什么而来莽洲的。”

徐子衿嘴角浮现起一抹浅笑:“你讲。”

随之的子桑铃的叙述,时间仿佛被拉回十年前,徐子衿听着她的故事,似乎能够看到这样一幕。

——滴答,滴答。

泪水坠落在地,蹦散成珠花。

有人在哭泣,断断续续的传来,像是一个小女孩。

她扎着两根小辫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恸哭的令人心碎。

“娘亲……你在哪里,铃儿想你。”小女孩沙哑的声音喊道。

下一个瞬间,世界渐渐光亮起来,显露出了这个地方的真面目,这是一处大堂,大堂的中央摆放着一口水晶棺,年轻美丽的女子宁静安详的躺在里面,熟睡一般,形形色色的客人们轮流瞻仰一遍她最后的风华,然后离去,很快热闹的大堂只剩下了一个失去了妈妈的小女孩和一个失去了妻子的男人。

男人穿着黑袍,很是英武,有着一家之主应有的威严。

男人右手抄起哭泣的小女孩,抱在怀中,掏出一颗奇异的圆球在小女孩面前晃了晃,“小铃儿,看看这是什么。”

毕竟是小孩心性,小女孩被那材质奇异的圆球吸引,幼嫩的小手握在掌中,虽然不时耸一下鼻子,但是好歹哭声止住了。

“咔”的一声,那奇异的小球自己滚动起来,吓得小女孩双手一松,小球掉落在地,却是逐渐伸长延展,一声慵懒的“喵”叫声袭来,那颗小球竟然变成了一只小猫。

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猫,有着毛绒绒的皮毛、乌溜溜的大眼睛、棕灰相间的鲭鱼纹,无论从哪里看去,都是一副猫的样子,丝毫不会让人们联想到偃甲。

小猫竖着尾巴对着小女孩摇晃着,时不时发出“喵”“嗷呜”“汪”的声响,小女孩拍手道:“爹爹,你看你看,这只小猫居然在学小狗汪汪叫呢。”

男人把小女子放在了地上,偃甲猫凑过头来,在小女孩的身下绕了一圈,嗅了嗅她的味道。

小女孩举起双臂,假装自己是一只大黄狗或者大笨熊,嗷嗷嗷的一阵怪叫,口中嘟囔着:“快跑快跑,大怪兽来啦。”

偃甲猫鄙夷的看了小女孩一眼,却还是很配合的做出一副惊恐的表情,皮毛抖直如针,口中“喵嗷”的响声不绝。

这只偃甲猫叫小望,名字是子桑铃父亲告诉她的。

小望是子桑铃人生中第一具偃甲,那时她对偃甲虽知为何物,却也仅限于知道,直到七岁那年,她带着小望去后山玩耍,突然跳出一只大狼狗拦在路上。狼狗恶狠狠的盯着子桑铃,它的嘴角泛着血沫,一双碧绿色瞳眸泛着渗人的冷光,这时盘缩在她头上睡觉的小望突然跳了下来,护在子桑铃的面前,弓起身子,皮毛倒刺如矛,露出尖细的爪子,与大狼狗对峙。

狼狗径直扑向子桑铃,却被小望挡了下来,小望的爪子刺穿了狼狗的眼睛,浓黑色的鲜血像箭一样飚了出来,狼狗呜咽的叫嚷着,败退窜进深山,而小望的一只手臂被狼狗彻底咬碎,却没有鲜血与骨骼露出,有的只是崩断的机括、弹簧、齿轮以及连杆。

小望瘸着腿,一步一倒的来到子桑铃的脚下,摇晃着尾巴,邀功似的叫着。子桑铃将小望抱在怀里,扯下一块布料,仔细的将小望蹦散满地的零件一一捡了起来,从那时起,她终于知道,原来小望只是一只偃甲猫,并不是真实存在的生命。

子桑铃的父亲子桑扬旌作为一家之主,事务繁忙,很少有时间能与她相处,更别说教授她偃术了,而碍于偃术传男不传女的规矩,子桑铃为了修好小望,只能自学,短短三年,便将《列子·偃术》到《墨子·机关论》数百卷汗牛充栋的典籍,一字个不漏的看完,融会贯通。

作为夏国最负盛名的偃师家族中的一员,子桑铃凭借自己超高的天赋,三年间便掌握了普通人十年才能学会的东西,虽然子桑铃的偃术还不能做到尽善尽美,不过一个能活动的偃甲假肢还是手到擒来。

小望这只奇怪的偃甲猫,自从在子桑铃五岁那时从偃甲蛋中钻了出来,便再也没有回归偃甲蛋的形态,一直盘在子桑铃的头上,像一顶塞外皮毡帽,小望有了新的腿,虽然外观惨不忍睹,就像一只断肢的人,安上了一具机械手臂一样,不过总归是能蹦能跳了。

小望口中慵懒的叫着“喵”或“汪”的叫声,时而趴在子桑铃的头上,假装在熟睡,时而跃下来对着绵线团子挠爪子,在只有一个人豆蔻华年里,一只偃甲猫,陪伴她度过了很久。

可小望还是死了。

子桑铃十三岁那年,小望彻底的睡了过去,浑身冷冰冰,真正的变成了一具机械偃甲,不再炸毛不再叫,好像世上从来不存在一只叫小望的生命。据子桑扬旌说所,小望体内的能量消耗殆尽,等于寿终正寝了。

子桑铃的耳畔终于清净了,她却把自己关在屋里了哭了一夜。

“爹爹,你不能把小望复活么。”子桑铃问。

“不能,小望不是我制造出的,偃甲本不该有自己的意识,它却有,这样的偃甲远远超出了我的能力范畴。”子桑扬旌说。

“连子桑家都做不出的偃甲……那原本制作小望的人是谁。”

“一个不能说的人。”子桑扬旌歉意道。

“这个人不能说,他的名字在夏国是忌讳,可他是真正的偃术天才,他是要追求偃术极致的人,可惜却成了魔。”

“爹爹,我想知道,我要找到他。”

“我们找了他二十年了,如果他真的还存在这个世间,早就该被我们找出来,就是死了烂了,化成了灰,只要能确定他的讯息,我们都无比安心,可是偏偏他就销声匿迹了二十年,反而令夏国所有人都战栗不已,与这个人扯上关系,对你的将来没好处。”

“他是谁……他是谁!我要找到他!”

面对女儿的逼问的神情,子桑扬旌一个恍惚,仿佛看到逝去的爱妻的音容笑貌,他叹了一声,真是执拗起来,那眉宇神态都那么像,他提起狼毫在纸上霍然写下三个字,笑道:“大夏皇帝只言不可说,倒是没说不准写,你记好了。”

子桑铃红肿的眼睛再一次噙着泪珠,她狠狠的点头,将这三个字牢牢的记在脑海中。

子桑扬旌的手轻轻拂过那张写着禁忌之人的宣纸上,蓦地腾起一阵烟,然后是燎天的火焰,那三个字在火焰中焦黑成灰,散落空中,一阵寒风吹过,踪迹了无。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似乎还有很多可说的事情,但是子桑铃却没有接着讲述,她盯着徐子衿的眼眸说道:“我说完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吧。”

徐子衿沉吟了片刻,只是问道:“那个神秘的偃师,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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