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觉醒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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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子桑铃如坠深渊。

看不到光,没有温暖,耳畔只有飒飒而过的风声。

诸般纷乱的景象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有洛阳子桑家种满牡丹的庭院、洛水河畔东流而不返的江水、邙山之上浩瀚而广阔的星空……最终,一切画面都定格在一个场景——大片大片的金色阳光铺就在青石板上,看不清脸庞女人将她抱在怀里,宠溺地抚摸着她的发辫:“铃儿……”

子桑铃心底泛起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温暖,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四五岁的时候。

女人将她放了下来,看着童稚可爱的女儿,女人的眼眸里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可那个时候,子桑铃的目光一直锁定在美轮美奂的洛阳城中,用她好奇而善于发掘的眼睛,探索着世间的一切。

而这一点悲伤也很快消逝。

女人忽然开口说道:“我的铃儿……娘亲要是不在了你该怎么办……”

子桑铃天真地回了一句:“娘亲你要去哪里?铃儿跟你一起去就好了。”

女人微微笑了起来:“那不行,你以后还得长成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嫁给自己一个好男人……”

子桑铃眨巴着大大地眼睛,显然没有明白这句话。

女人一笑,也不作解释,而是望着蔚蓝的天空,目光深邃,仿佛看见了整片繁星:“不过终有一天,我们都会化为星子,在星海下重逢……这也是我们每个华胥人的宿命。”

画面到此为止。

“华胥?”子桑铃脑海里无由得想起这个词来。

“那是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那种不断坠落失重感还在继续。

就这样无止境地不知道坠落了多久,她好像触及到了地面,双脚伫立在看不见的黑暗中。

“我这是……死了么?”

“到最后我还是那么没用……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办不到……”

“徐子衿……你要是看到我的尸体,会不会也笑我还是太弱了……”

子桑铃跋涉在无尽的黑暗中,自嘲道。

此刻,她的面前再度敞开两扇门,只是没有别的标示让她分清它们,然而她明白过来,这两扇门,一面为生,一面为死,自己一旦踏错就将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子桑铃犹豫不决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何处行走。

忽然,漆黑一片的世界里亮起了光——点点星辉闪烁起来,子桑铃置身其中,仿佛正位于星空的中央。

那两扇门围绕着她开始旋转起来,门外围一圈的世界里,繁星璀璨,瑰丽而又奇妙。

在一片星海中,子桑铃看到大大小小星子的位置并不是固定不动的,它们不断梭巡着,游曳着。因为移动,星子与星子之间开始相互碰撞,融合,最终凝结成形态各异的光团。

光团炽烈却不刺眼,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辉,照射在子桑铃的身上,只让人觉得无比舒畅,甚至想永远永远的被这些光辉包围着。

渐渐地,那些光团幻化出各种模样奇怪的巨兽——展开双翼遨游天际的朱雀、腾跃九天睥睨万物的苍龙、凶猛无比驰骋山野的白虎、通冥阴阳长生不死的玄武。

星子们簇拥着子桑铃,宛如众星拱月,那两扇门也在高速的旋转中失去了本来的模样,顿时光华大放,门中齐齐激射出两道光柱,在天上交汇。

霎时之间,一道天阶徐徐展现在子桑铃的面前……

而天阶的尽头,另一道青铜铸就的巨门赫然出现。

来自太古的梵音传唱起来,引诱着子桑铃不断踏上长阶,攀登而上。

子桑铃拾阶而上,来到青铜巨门的前,一阵窒息。

青铜巨门上雕刻着诡异的画卷——一颗巨大的树木连通天地,成了两个世界的桥梁,长着羽翼的人类从树中缓缓落下,地上的人类对此跪拜祈祷,奉上牺牲。

天空中出现十个太阳,大地如赤如火,龟裂一片,一个少女手持弓箭射向天空,于是,九日坠落入那颗通天巨树的主干上,巨树与九日一同湮灭。

长着翅膀的翼人失去了归家的道路,每个星夜,总是情不自禁的仰望星空,然而讽刺的是,让他们与星空更进一步的山丘却是成千上万由尸骸堆积而成。

无数断裂残破的信息如潮水一般疯狂涌入子桑铃的脑海。

“啊,好疼!”子桑铃手捂着头,额前的青筋暴涨,剧烈的疼痛感让她十分抵触这些信息的传递。

然而她的脑海中却还是滋生出无数跟线条,将画卷上的故事一遍又一遍勾勒在她的记忆深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铜门上的画卷将它所有的一切都录入了子桑铃脑海中,这才在“瓮瓮”地闷响声中露出一个缝隙,有无尽的光辉从门缝中渗出,照耀在子桑铃的身上。

暖洋洋的,就像是夏日里的阳光。

又或是母亲慈祥的微笑。

岁月仿佛在此刻凝固,万古一刹。

子桑铃的身子被冷汗打湿,她的脸色刷白,再度回望青铜巨门,却只见眼见的世界波动扭曲起来,黑暗消退,世界的外壳碎裂,有光明缓缓溢了进来。

子桑铃的眼眸重新睁开,再度出现那片苍茫辽阔的草原……

原来经过了那么久,对于现实世界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子桑铃看到自己正急速坠落,距离地面越来越近,然而她的瞳眸是一片看不到底的黑暗,没有丝毫惊恐与慌乱,就在快要坠地的最后一刹,一道白色的羽翼在她的身后展开,令她整个人都停滞在了空中。

子桑铃腰间那把偃甲刀缩成偃甲蛋的形态,被装在皮袋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此刻散发无比氤氲绚烂的光华。

同一时间,与莽洲相距万里之遥的夏国。

剑南道上空,一处与世隔绝的浮空之山。

身着紫色锦袍的顾北忽有所感,面向北方凝视不语。

重重纱幕之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陵光使,怎么了?”

顾北旋即笑道:“没什么,对了执明,我们刚才说到哪里来着?哦,为什么我不带回玄浊之玉。”

顾北继续刚才的话题,心中却是一凛:“终究……子桑姑娘还是觉醒了华胥一族的血脉,长出了羽翼,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华胥人不是出生血统便觉醒的话,那就说明,此刻他们遭受了巨大的危险。”

因为只有在濒死之际,华胥人才有可能重新获得那展翅遨游九天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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