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斤踏进了这家店。五十平米的店堂，点着檀香却掩饰不了一股纸墨与老物件的铜锈味。屋子因为堆放了各种东西，看起来有些局促。九斤转悠了一圈，没有看见鱼缸，倒是在墙面上看见了一些子弹孔。
“这里到底是卖什么的？”九斤问，“鱼缸呢？”
“看不出来吗？这里是一家古董店。”十四郎笑，“是不是想说，有些像收旧货的店？”
“唔……鱼缸呢？”
“好啦好啦，知道你只记挂着小鲤鱼，鱼缸在后屋。”
“后屋？一般开店的不都是在门前放一缸红色的财神鱼，迎财的吗？为什么放在后屋？”九斤不解地问。
“哟，你懂的可真不少。”
“阿茂说的。”
“哈哈，难怪了。平常我没教你的东西，都是他在那里碎嘴皮子说，虽然很市井，但也有趣。”十四郎揉揉鼻子，“呐，在风水学上说，店家放鱼缸招财是对，只是在这家店里还是不放比较好。你看到墙上的子弹孔了吗？这里有时会来一些黑道的人，一言不合，拔枪相向，打碎鱼缸就不好了。”
“这里看起来普通的很，怎么这么乱？”
“美国持枪合法吗？亡命徒就多。”
“这些旅游小商品也值得抢？”
“老外又不认识，以为有些真是古董会值钱。还有那些吸毒的、赌博的，无知的青少年，为了图钱，什么都行嘛。”
“这样开店岂不是很危险。”
“对有些人来说，危险才有意思。”
“就为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冒险，有意思？”九斤挠挠头，半天不见老板出来。
“老板不出来，我们可以自己进去看鱼吗？”九斤问。
“快了快了，马上就出来，每次她听到是我的声音来了，就一定会去换衣服、化妆，女人嘛就是这样，磨蹭。”十四郎习以为常。
嗯？又是女人？九斤翻了个白眼。
“Hey，达令！”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Hey，Miss SU！”十四郎特别风骚地回应着。
“十四，亲爱的！”那个浪里浪气的老板娘终于姗姗而来。
她穿着一袭红丝绒绣有百鸟朝凤的旗袍，盘着奥黛丽·赫本的招牌发髻，佩着珍珠头饰，一手拿着长烟杆，一手提着一只缀满珠片的小提包。她妆容则是浓浓的风尘女子模样，身段与气质像电影《2014》里的章子仪，脸却长得像杨幂。
就是这样一个二十四、五模样的女人，说是唱舞台剧的很像，但说是这家店的老板，又觉得很不搭。
“哟哟哟，这位小公子是谁呀，难道是你那传说中的儿子九斤吗？”老板娘看见十四郎眉开眼笑，看见九斤更是兴高采烈的。穿着后跟又尖又细的鲜红色高跟鞋，哚哚哚走了过来，一下弯腰将九斤抱在怀里，在他脸上亲了两口。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道扑面而来。
“噫！我也要！”十四郎撒娇。
老板娘就风情万种地扑到他怀里，在他脸上和嘴唇上也亲了两口。
九斤双眼失焦，双拳紧握，差一些就想揍人了。
“来来来，让我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明艳动人，人间尤物，只应天上有地上几回闻的风骚老板娘，苏女旦。”
原来不是妲字，是女旦，管它是什么，就是很讨厌的女人……九斤翻了个白眼。
“告诉你一个秘密哟，苏老板可是古董行里最厉害的行家，是站在古董界金字塔顶端的人。什么古董啦，玉器啦，字画啦，无论是什么，只要到她手上，她就可以感应出这件东西的真假与市价，很神奇是不是，远不止是如此，她还能感应到这件古董从古至今转过几道手，都是什么人买去过，未来可能被谁收走，会炒到什么样的价。简直是古董界的上下五千年！”
“喔。”九斤没反应，也没说你好。显然不想听这些。
十四郎感觉到气氛紧张，只好对苏说道：“来来来，我儿子是特地要来看他的小鱼的，再不带他去看就着急啦。”
“好的，十四达令，来吧，我的小宝贝，跟我来，你那条可爱的小鱼在这里。”老板娘招招手，脾气很好。
“苏，你可别生气啊，我儿子就是这样，倔，轴。”十四郎小声向苏解释。
“诶哟，放心吧，小孩子嘛，我怎么会计较。”苏伸手在他胸口抹了一抹。
十四郎顺势抓住她的手亲了一口，“你真是我的小甜心。”
“死相。几年才来一次，一走就是几年。我这块小甜心啊，都快变成老甜心了。”苏继续跟他打情骂俏。两个大人走在前面，完全挡住了九斤的视线，不知不觉走到了第二间屋子，第二间屋子更小，堆着一点杂物，有一扇小小的圆形拱门，门打开是一条通道，通道还不是一般的通道，是古代中式庭院里的那种雕梁画柱的穿廊，悬挂着大红灯笼，一阶阶石梯往上，仿佛要走到什么大户人家的房间里去一样。
可是这不可能啊，九斤前后左右的看，是自己眼花了嘛，在大楼外面看，明明就是一个特别小的门面，左右两边都有其他的店面，楼上的各个窗子看起来也像是不同住户的人家，可是为什么“女旦”这家店里却能藏下这么深这么高的通道呢？
“到了。”苏与十四在前面停下，吱呀一声，推开了一面厚厚的钢制保险门。两个大人先跨了进去，视线忽然开阔起来，整个房间都像在冒光。
九斤眼前一亮，随即看到一个三百多平的大房间，铺着一整块波斯手工羊毛地毯，上头堆放了各式各样的物品，中间则有一根粗大的玻璃柱子，像海洋馆一样养着各式鱼类，他心心念念的小鲤鱼就在里面。
“我的天啊……”九斤惊呼了一声，跑向了那根大柱子，得有五个他伸出手合抱才可以抱住。
小鲤鱼，小鲤鱼，小鲤鱼，九斤的眼睛盯着那一片一片的小鱼群看，希望把它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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