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老头不停在流鼻血，但是眼神清澈了，看起来不再像是一个智障。
他在围观地人群里扫视了一大圈，随即一眼瞪住了九斤，蹦起来大喊道：“哪吒！嘿！你一定是哪吒！”
然后看向连希，大喊道：“小龙女！哈哈哈！果然是小龙女！我找着你们了，我找着你们了。”
说完扑向连希，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被乔立扬一脚踹倒在地。
所有人都没想到乔立扬如今这么野蛮暴力，但是乔立扬在一边挖着鼻屎放着响屁，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
九斤只好将白胡子老头掺扶起来，带他到安静一些的地方，请他坐下，平和地问他话：“老先生，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我们，您是哪位？”
“唉哟哟，那个家伙是谁，我招他了惹他了，下手这么重？”白胡子老头继续擦鼻血，小希拿来毛巾给他擦。
“老人家，别生气，他要是再动手我们一定拦住他。”小希劝道。
“什么，还想打我呀！好可怕。”
“别怕，老人家，我们会保护您，请问您是否可以先告诉我们，您是哪一位，找我们又有什么事？”小希耐心地问。
“对喔，我在找你们。”老头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道：“从天上下来时脑袋冲下摔得半死，又被打了几下，彻底糊涂了，让我想想。”
九斤与小希、小俏无奈地等他恢复记忆。结果老头忽然神经兮兮地蹦了起来喊：“对啊对啊，我啊，哈哈哈，是我呀，你们不记得了吗？我是太白金星呀！哪吒，小龙女！我是太白金星！托塔天王李靖呢？悟空呢？！唐僧呢？！他们人都在哪儿？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
老头说了一大堆，也说清楚了自己的身份。但是提到的那些人却触动了九斤他们的伤心事。
“怎么了，不说话？”
“除了我和九斤，其他人已经不在了。”小希回答。
“不在了，去哪了？”
“十年前过世了。”
“十年前……喔，对对对……”老头拍自己的脑门，“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们上面折腾了好多天，你们这儿可不就过了十年嘛！对对对，他们不在了……”
“你从天界来？”九斤问。
“是呀，我是太白金星嘛！你们还记得巨灵神嘛，他曾经见过你，哪吒。”太白金星提醒道。
九斤摇了摇头。
“有一次，你们顺着藤蔓爬到天上去了，差点撞上客机，是巨灵神救了你们。”太白金星说。
“喔！！！我好像有印象！我就说我脑海里有那时的画面！”小俏说道。
“对嘛！”老头开心地朝小俏走去，又想拥抱一下她。九斤往前挡了一下，老头尴尬地收回手，但还是冲着漂亮姑娘们嘻皮笑脸的。
“所以您找我们究竟有什么事？”九斤追问。
“大事喔，但是得让我想想，那个邋遢的男人打的我可痛了！有点反应不过来，咦，小龙女，你可以帮我揉揉伤口吗？”太白金星色眯眯地问。
“我来帮你揉吧。”九斤从医疗箱里取出一瓶跌打酒来。
“啊，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吧。”太白金星失望地说道。
但九斤很坚持，几乎要把他摁在座位上，“没事，我帮你揉揉，兴许你就想起些什么来了。”
喔喔喔……太白金星挣扎不掉，特别郁闷。
这时小俏发话了：“喂，老头，既然你说你从天上来，是神仙，那天上的神仙现在知道不知道人间已经变成了地狱？知道不知道人类世界就快要毁灭了？”
“知，知道啊……”太白金星回答。
“你们不管？”
“管，管啊……”太白金星有些结巴，显然是自知理亏。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管？再过十年？”小俏问。
“这事吧，说来话长，而且原本就与我来找你们的事情有关，所以我得慢慢来讲，你可别着急呀，小姑娘。”太白金星开始打太极。
“还有，太白金星，我们想知道，为什么我的父亲李靖，十年前死去后没有归回仙班，不在天界。”
“这个……说来话长，不过都是前后有联系的事，得慢慢来讲。”太白金星四处看了看，举起手问：“老夫下了凡界，也会口渴腹饥，请问能不能施舍一点好吃的？”
“行，等着。”小俏转身去拿，刚往前走了几步，在拐角处发现乔立扬，原来乔立扬一直躲在角落里偷听。乔立扬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别说出他在这里。换以前小俏早揭发他了，但是因为遇见过贾斯汀，内心变得柔软宽容了些，于是也不排斥他，小俏装作不知道，顾自去拿食物。过了一会儿就把食物拿来了。
两片很硬的面包干，一盘子热过的咖喱面糊，一杯白开水。
一餐盘的食物交到太白金星手上，太白金星低头看了足足有三分钟，抬头问他们。
“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
“日本。”
太白金星捻着胡须一副老学究的模样说道：“喔，东瀛啊。虽然比不上我们泱泱东方古国的饮食文化，但是据老夫了解，东瀛可也是有悠久美食文化的国家，而且很有一些美食，所谓靠海吃海……”
小俏打断他：“你想表达啥？”
“好歹来点寿司吧，这种砖头一样的面包和排泄物一样颜色的糊糊，叫老夫如何下咽？”太白金星难过地说。
小俏乐了：“哈哈哈！还想吃寿司呢？寿司现在都在街上跑你知道嘛，你去鱼怪那里跑一圈，你自己都会变成新鲜的寿司，被它们吃了。想不想试试？”
“唔……不想……但是至于这个艰苦嘛，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东方人最讲究的就是待客之道。”太白金星嘟囔道。
小希通融地说道：“这样吧，我可以去为你取一份病号饭。不过请您有心理准备，病号饭会有一碗粥，一些蔬菜、两片火腿与一块水果，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更丰盛的食物，更不会有寿司。”
“这么惨？”太白金星不可思议地问。
“你从天上下来的时候没有看一看地貌吗？世界荒芜了，很少有绿洲，大都是被污染的荒地。”小俏说道。
“唉……闹得这么严重啊。”太白金星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算了，别拿病号饭了，老夫我就吃这个吧。”
他用勺子挖了一勺咖喱塞到嘴里，咀嚼了起来，贱贱地说道：“其实味道也不错，我平常也没啥机会吃到咖喱。”
“天上的日子是不是很好过，锦衣玉食，要啥有啥？”小俏问。
“也还好，毕竟吃素，水果很多……”太白金星回答。
“你还好意思答。”小俏瞪他。
“这不是你问嘛，不回答不礼貌。”
“诶，什么呀，这个老神仙也是没皮没脸的家伙。”小俏不耐烦了。
九斤拍拍她的肩膀，劝她稍安勿躁：“小俏，你坐到一边休息一下吧，我来问。”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黯月筱寒说你眼熟了，因为前世你就是劝他到天上去当弼马温的人。”九斤说道。
“黯月筱寒？”
“孙悟空。”
“喔对对，是他呀，竟然死了……不可思议……孙悟空竟然会死……不可思议……”太白金星连连摇头，然后自问自答道：“不过也没事，只是这一世的肉身毁灭而已，精神还是在哒。”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九斤追问。
“说来话长。”太白金星卖关子。
但是九斤坚持道：“那就请说吧。”
太白金星想了想说道：“可以啊，我理一理思路，你们可不要打断我。我年纪大了，从天上摔下来，又挨了打，吃的也不好……脑袋乱，你们可不要打岔啊。”
九斤他们点了点头。
“这事最早……似乎是从东方神界文明的弱势说起……”太白金星抬起头眺望并不存在的远方，仿佛看到了回忆中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他的姿态让他所说的一切很有气氛，所以他故意保持着这个姿势说道：“那时候，你们还小，也许还没出生，但那个时候人类对神明的态度既淡漠又陌生，甚至可以说是亵渎。该相信的不了解，不该相信的却迷信沉溺，做出许许多多荒唐的事情。就连中国传统的节日也过的越来越不成样子，年轻的一辈高高兴兴过每一年的圣诞节，可是很多人却根本不相信东方神明存在。当未来有一天新旧更替，老一辈有信仰的人全死去了，那么总有一天，在东方行走的人们全是麻木的人类，除了求财求桃花根本不会想起敬仰神明……渐渐的，神明对人类也充满了怀疑……”
小俏听到这里急了，说道：“神明对人类充满了怀疑？这不是不公平嘛，神明高高在上，有各种力量与权力，可是人类尽管愚昧无知，比起神明来却渺小的像是蝼蚁，神明如果有不满的地方可以耐心去想办法教育人类，而不是教训人类。”
太白金星捻着胡子不慌不忙地说道：“人类文明高速发展，人类以科学制衡一切，质疑一切，挑战一切，这样的人类狂妄自大，盲目扩张，被怀疑一下也是难免的事情吧……”
小俏瞪着他。九斤则沉住气，平和地说道：“请您继续往下说吧。”
“她打断我。”太白金星指着小俏，向九斤告状。
小希揽住妹妹的肩膀，让她也沉住气，听太白金星说完再议。
小俏也没闹，主动承认错误道：“行，是我错了，我道歉，你说吧。”
太白金星这才点点头，喝了口水，继续做他眺望远方深沉的姿势，“千古以来，神界有两大猜想。第一猜想是永恒猜想，那就是著名的人类清洗计划。这个计划在人间许多战争狂人的心里也存在吧。人类究竟值不值得被神明庇护，究竟配不配牢牢占踞着食物链顶端的位置？人类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人类世界充满了凶残、暴力、谎言、罪恶、杀戮、欺压、阴暗，无论人类文明如何发展，都没有根治掉这些丑陋面，反而愈演愈烈，愈来愈可怕。这样的人类真的要让他们存在下去，生存下去吗？他们真的适合这个美好的地球？或是眼睁睁看着一颗美丽的星球早晚被他们摧残掉呢？”
这……小俏一肚子牢骚，但是为了不打断太白金星，只好欲言又止。
太白金星反而主动挑衅她：“小姑娘，你有什么话想说。”
“哼，没什么想说的，免得打断你的思路。”小俏强忍住了。
太白金星笑。
小希忽然问道：“可是人间确实有恶魔存在，恶魔会不断引诱人类去作恶，这笔帐并不能单纯地算在人类头上。”
“小龙女啊，世上真正知道魔鬼存在的人类又有多少呢？”太白金星反问道：“人类正是因为越来越不相信恶魔的存在，所以也就藐视了神的存在。这样人类才能放弃信仰，不断作恶。魔鬼自然十分聪明，它们隐藏在暗处，诱惑与挑拨。倘若它们抛头露面，让人类见了真容，反而会让人类坚信神明，期望神明庇护，那可是不划算的。所以人类盲目无知，恶魔趁机挑衅作乱，这些都是原因，这笔帐不能全算在人类头上，人类却也摆脱不了多少干系。”
小希困惑地问道：“那就是说神明就是想要惩罚了？原来末世审判这套东西，在东方的神仙体系也适用啊？”
“唔……还是有些不同……”太白金星摇了摇手指。
这时九斤在旁边插话道：“请问，第二个猜想是什么？”
九斤并不急着评论，他想要把事情从头到尾听全面了再做分析。
太白金星不慌不忙，问两位姑娘：“你们还有啥想要和老夫辩论的吗？”
小俏白了他一眼，小希则摇了摇头。
“那就好。”太白金星笑微微地喝了一口水，继续眺望远方，故作深沉，“其实吧，天上的神仙也分派系，也有辩论，所以第二大猜想是基于第一大猜想发展出来的，那就是神仙清洗计划。什么是神仙清洗计划呢？！因为神仙也在思考站队啊，有些神仙一直质疑与反感人类的存在，越来越排斥与憎恶人类，这部分神仙渐渐产生了不应该的念头。要知道神仙平常的生活还是高高在上，十分优越的，但是当拥有权力的神仙开产不断发展出一个可怕的思维，那就是全面否定人类，一心想要铲除他们，或者不再保护他们。神仙便也偏离了自己存在的意义，这部分神仙变得狭隘、仇恨、愤怒，如果这种情绪极端化，是不是和恶魔没有什么两样？而另一部分神仙呢，就像你们这样的心态，觉得无论如何人类都是弱者，可以耐心教导，但是不能血腥镇压。尤其身为东方的神仙更应该包容有爱，慈悲为怀，对吧？所以说，这两大猜想就引出了两大结论，人类呢需要考验才能升华，神仙呢，一样需要考验才能升华。所以呢，咳咳咳，重点来喽！来喽！”
“请说。”大家凝神屏息地听着。
“你们呀，不要以为只是人间变得惨不忍睹，天界也是闹得鸡毛鸭血啊！你们只看到了人间受到考验，却不知道神仙一样在经受考验，而你们呀就是接受考验的一部分。”太白金星仿佛揭秘一般说道。
“什么意思？”小希问。
“你们以为你们是随随便便降生到人间的吗？你们降生到人间是不是经过一段特别磨难的时间，然后渐渐成长，渐渐有了选择方向，接受命运，判定是非对错，选择自己是站在人类这一边保护他们，还是仇恨他们，抵制他们？你们做过这个残酷的选择，对不对？是不是？有没有？”太白金星激动地问。
“为什么是我们？”小希问。
“你的意思是，天上的神仙都降落到人间来，以人类的身份作掩护，重洗了记忆与三观，重新做出自己的选择？正义的神仙会选择保护人类，而心怀仇恨的那些神仙就会在人间为非作歹？”九斤一边分析一边问。
“差不多，但不是都，都来那还了得，天界不得空了，所以是抽签啦。无论阵营，神仙们都得抽签，然后决定下来哪些人接受人间的考验。人类与神仙共同生活，互相考验，看看哪种想法是正确的。”太白金星回答道。
“抽签决定的……会不会太……随便……而我，小希，我爸，猴子，达善仁……还有我们曾经遭遇的许多神魔妖怪，难道都是这么来的……”
“各种不同的机缘吧，但哪吒你，托塔天王李靖，小龙女，孙悟空，唐僧，四大天王等等人肯定是抽签手气背才下来的……”太白金星回答道。
“不对啊，我是月星人，我不是神仙，而国外B.P.R.D。部门的许多同事都不是东方神仙，他们来自各个神界体系，酸更不是神仙啦，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机缘不同嘛。你们呢现在是忘了，等回到天上去后就会知道，天上东南西北的神界都是通达的，我们东方施行了这个抽签下凡体验法，其他体系的神界也觉得不错，觉得可行，于是实施了起来。另外，另外，你们可别以为也就是从你们这一代开始的！从很久很久开始喔，这个机制就陆续在实施，分批下来的神明不同，结果也不同，历史上有很多我们存在的痕迹，只是一批一批来的，大家的记忆呢在天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到了凡间就会失忆一下，所以现在和你们讲，你们肯定有点不太明白。总之人类清洗计划和神仙清洗计划古而有之，你们呢，只是这一批轮到了，也不是只有你们吃亏，明白了吧。”太白金星解释道。
“你自己抽到过没有？”小俏问。
“我没有啊，我手气可壮了，何况我是公证人，我和神界几个极权高层领导人都是评审，并不参加哟。”
“公证人？”
“当然，你们以为呢，下凡来是接受考验的，有些事情做的好要受到嘉奖，有些事情做的不好当然会被惩罚。”太白金星得意洋洋道。
“请问这套机制是谁想出来的？”外面有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
太白金星没留神，很自然就回答了他：“当然是机智聪慧英明睿智及时雨加智多星的老夫我啦！”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蹿了出来，一把手将老头当胸一捉，直接拽了出去。
那人将老头连拉带扯带到空地上，空地上有个临时搭建的瞭望塔，那人就把老头给扛上去了，不由分说将老头绑在了最高的塔顶避雷针上。
那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十年后变得野蛮粗暴的乔立扬，力气也比当年大了不少，蛮劲一来，还常能让人吃上一惊。
老头被绑在最高处苦嚎哀叫，但是乔立扬就差把他打出屎了。
“混帐！！！你他妈抬眼看看！！！这是你们考验后的人间！！王八蛋！你们他妈的以为自己有多牛！！！”乔立扬咆哮，荒漠里起了一阵风，老头被沙子吹迷了眼，顿时流起热泪来。
“英雄，何必呢，英雄，放我下去好好说话。”老头求饶。
乔立扬哪里会听呢。
“把我失去的每一个人还给我！！！！！！”乔立扬吼。随即他的眼眶也彻底红了，迎风咆哮，然后虚脱，他无力地朝后倒去，坠落下高高的瞭望塔。九斤急忙跑上前一把接住了他。
乔立扬不醒人事，怀里揣着的酒壶掉落下来，酒壶上镌刻着数字14.
九斤看着也是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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