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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月！”陈子言刚想伸手，却只是抓住了一团空气。
云杉月刚过去，只见交错的林间缝隙中涌现出黑雾，一粒一粒如珍珠般汇聚。登时剑骨折扇现于手中，浅黄色淡光驱散开雾气，不出片刻，又逐渐笼了上来。
陈子言见云杉月的影子渐渐被吞噬殆尽，冲着前方喊道：“你如何？”
“别过来！”她喊道。小孩的哭声一刻也未停歇，这时候却稍稍安静了下来。
陈子言放下古琴，只记得兄长运气时的样子，自己也照猫画虎地学习，却终究学不来精髓。他心中焦急，手下拨琴的指法越发快速灵动，胸中感觉有一股气流在到处乱窜，找不到出口，肺叶简直要炸裂开。
云杉月躲不开四处的妖邪，听见外面又传来异样，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小孩子本已经救出，一直在她怀中惊恐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就快好了，快好了……”她抚了抚小孩的头，小孩眨巴眨巴眼睛，安心睡去。
外面一声惨叫，云杉月心道不好，正想着破雾而出，忽而雾气像是被一双大手撕裂一般，敞开了一条缝隙。她看见陈子言的身影，在他手掌中，无数道光芒向着四处发散，有的落在草丛间，有的驱散了妖邪，她方才得以见光。
“他还是无法控制灵力……”她抱紧怀中的孩童，喃喃自语。
陈子言抬起头，手中不自主地痉挛起来：“你怎么样了？”他喘了喘，心气未平，却又见不得云杉月受苦。
“修道不是一蹴而就的。”云杉月放下孩童，那小孩一下就醒了，哇哇大哭不止，她只得又把他抱起来，“我们去浮游公子的住处，看看能不能把这个小孩安顿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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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尽头处的庭院里，已然没了生息。云杉月在门口敲了好久的门，也不见人开。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门口中却悄悄敞开了一个缝隙，里面露出双眼睛。
“云小姐？”是三叹，几日不见，他神色变得小心翼翼的。
“云杉月求见浮游公子。”
“哦……”三叹不知为何失了活力，慢慢敞开了大门，“请进，公子在堂厅喝茶。”
三叹让开了一条路，陈子言看了他一眼，本以为主人会引客人进门，可他似乎总想悄然避开。
“三叹公子。”陈子言的确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于是还是叫了一声以示礼貌。三叹点点头，侧过脸去。
堂厅中始终飘散着一股龙涎香气，浮游往往会在那里呷茶，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浮游一见有熟人来忙起身招待，可当见到云杉月时，他身体顿了一下，还是笑着迎了过来。陈子言见这人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这位是陈公子？”浮游嘴角噙着一抹笑。
“陈子言拜见浮游公子。”陈子言行礼。
“果然如杉月所说，丰神俊朗，怪不得前世是你的心上人。”浮游道。
陈子言诧异地看了一眼云杉月，才发现她脸颊已经染上了红晕。
“二位不是常客，来浮游这里定是有要事。”他品了口茶，为客人端上温热的茶水。
“这个孩子……”云杉月扯了扯躲在她身后的小孩，“能否暂住在你这里一段时间？待我回来再领他回家。”
浮游歪头看了眼：“你们要去做什么？”
“封结界。”
浮游领过小孩子道，神色惊愕：“寒山结界？”小孩一见他登时凛然，只想要往云杉月怀里钻。
“上次我们没有封住，留了漏缝，害了金陵城百姓。”云杉月意难平道，“现在妖邪霍乱，我必须封住结界。”
“仅凭你一人？”
“我与子言一起。”
浮游神色肃然：“陈公子可是修道者？”
“还未能完全掌握灵力。”
“陈公子有寒山令在手，心神合一，定能助你驱散所有妖邪。”浮游道。
云杉月也道：“若是稍后妖邪甚多难以自保，你便将寒山令放于琴上，奏一琴曲，妖邪……方可全部封印回寒山……”
浮游定神看了云杉月许久，像是终于明白过来，半晌没说出话来。
“但是啊，你也别轻易这样……”云杉月迟迟说道，“我怕……算了，算了。”
浮游登时道：“三叹这孩子急功近利，得罪了云小姐，是我的错。”
“算了算了。”云杉月还是那句话。
“你当真还是要去寒山？”浮游的声音发颤。
“非去不可，为了金陵城。”
陈子言茫然起来，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想到可能是先前的旧事，便无意多问。
浮游忽而拱手行礼：“珍重。”
“那我们走吧。”她看着陈子言，又看了那个小孩子一眼，“再见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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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逶迤如登青云，候鸟升久未至，青冥湖遥遥望去横无际涯。这里天朗气清，却总是给人一种阴冷之意，时不时地飘过黑影。
云杉月扇一舞，将一妖邪剿杀：“妖邪太多了，你便把琴弹好，寒山令带上。”
“你呢？”陈子言道。
“我在这里帮你护法，一曲结束，封印便结束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你多加小心。”陈子言不明所以，刚放下古琴，寒山令从腰间解下，感觉就有黑影从他身边飘荡。云杉月手一甩，他身边“轰”一声，妖邪退散。
“寒山令能吸引妖邪，你快些弹奏，就弹——《渔樵问答》吧，我们刚见面的那首。”
陈子言手中灵气汇聚于寒山令之上，令牌浮于琴上，缓缓转动。这时，他的手落于琴上，那首熟悉的曲目自然地从手指尖弹出。
这首曲子，他不知有多熟悉。
从小到大，这是他学的第一首曲目，曲目欢快，总能让他从悲伤中解脱出来。
这也是他们初见的第一首曲子，他以此曲抚慰人心，讨得身患重病的她欢心。
陈子言沉浸在曲目中，殊不知身边聚拢来越来越多的妖邪黑影，那女孩只能孤军奋战，无数妖邪伤了她，她只能站起来，默默承受这一切。
“杉月！”他忍不住叫道。
她只是回头用眼神告诉他：“马上就要结束了。”那眼神中流光溢彩，美得叫人心碎。
他忽然想起那个大雪天，她一席白衣出现在他面前，杨花柳絮般的白雪落在她发间，她舞着折扇，如现在这般。
现在，大概已经快秋天了，秋风凉兮，一切都快结束了。这时，他多希望人生若只如初见。
曲子就快落幕了，他抬眼处看着远处的云杉月，她也正在凝望着他，他恍然觉得那人变得遥不可及。
“杉月……”陈子言起身，曲罢之时，他恨不得冲上去。那个女孩已经伤痕累累，长时间的战斗让她几乎双手脱力，为的就是不让妖邪进入金陵城。
可是，身边已经没有妖邪了，起作用了，成功了！他脱口而出，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发出声音来。
女孩渐渐地倒了下去，在他还没有触到她的那一刻。
陈子言疯了一般跑了过去，云杉月躺在他怀里，小声道：“真好，所有的妖邪都要被封印在寒山了……”
“我们一起回去。”陈子言捧起那张满是泪痕的脸。
“对不起，我也是妖……”云杉月凝望着他，断断续续地说，“我也要走了……”她的声音很小，但在陈子言的耳朵里却好像雷声般震耳欲聋。
渐渐地，她的身体变得冰冷，她变作了白雪，散入了天际。
“没想到这一世，我们还是情深缘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