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风静悄悄的，悄然撩过云杉月的发梢，带有一丝丝温热，似人的呼吸，缓缓在颈间流淌。
时间便在此刻凝固，陈子言不经意间攥紧了手，一时的茫然无措让他低下了头。
“你说的是真的？”云杉月道。
陈子言怔了许久，又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隐居？”云杉月又问。
“那是你的过去，我不愿多问。”
云杉月坐在他旁边，忍不住拨了下琴弦，古琴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望着月光：“两年前，金陵城妖邪作祟，六扇门只因有一块寒山令而吸引来众多妖邪，我们四人倾尽所有也难逃灭门之苦。妖邪退散之后，六扇门因保护金陵城不力，被取而代之，我们这才纷纷隐居。”
她看向陈子言，眼中似有月光流动：“我记得有一刻，在我筋疲力竭之时，忽有一青鸟翼护己身，我方才脱险。那时我便知，你回来了。”
陈子言的眼眸蒙上一层冷意：“你爱的，永远都是前世的那个青鸟将军，那不是我。我也有能力如青鸟那般护你，我也愿意倾尽所有。”
云杉月望见对方眼中的潋滟光华，中心一点便是自己的模样。她很想答应他，只是，她仍想问，经历了一世之苦后，我们还能这般圆满么？
———
破旧的庖屋内，角落的蛛网上黏着几只夏日的蚊蝇，堆砌的土墙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痕，这里充斥着一股霉臭味。
一个皱皱巴巴的老人弓着背走了出来，手中剥着稻谷，哑着嗓子道：“阿四，吃饭咯。”
几声之后，仍不见有人应答。
阿四是这家的小孩，三岁的年纪，却也学会了到处乱跑，不过这孩子胆子小，从来也只是在街坊周边走一走，不敢远去。
“吃饭咯！”老人又唤了一声，心道不太对劲，于是走出了庖屋。
街上空空荡荡的，刮着阴冷的风。老人站了一会儿，不由得腿脚打了个颤。
“阿四？”他蹒跚走至街头，仍不见孩子的影子。
倏地，他眼前一黑，有一飘忽的黑影掠过，隐约中伴着一阵哭声。
“阿四！阿四！”老人听出了那哭声正来自于自己家的孩子，遂大声呼起。
街坊邻居走出来了几户，有人见眼前之景大骇，只见一团黑影掳走了一个孩童，一瞬间便没了踪影。
“有妖！”一时之间，大呼声起，一传十十传百，扰得家家户户点灯出门看。
“妖邪掳走了我家阿四，他爹娘回来可如何是好啊！”老人步履维艰，仍是想向着黑影消失之处走去，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众人团团围着老人面露怜悯之色，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又有一人形黑影正掐着一中年女子的脖颈。那女子奋力摆脱，刚一跑，却定在原地不动了。
那妖邪渐渐化作人的模样，冲着女子吸了一口气，女子便瘫倒在地。
“我终于得到命魂了，我终于……”妖邪舔舔嘴唇，似乎并没有吃饱，仍虎视眈眈地看着街边其他人。
围观者四处逃散，登时天空又出现了无数黑影，笼罩在夜空之上，如墨砚打翻，浓稠得化不开。
“妖邪来了！妖邪来了！”他们疯狂地叫道。
一道黑影落在了老人身后，那老人站不起身来，甫回头，便被夺取魂魄，瘫倒在地上。
———
六扇门。
“最近妖邪频繁出没霍乱金陵城，这事你们可曾听闻？”薛白翘着腿，双手交叉抱于胸前。
“是有此事，上次大乱还是在两年前。”云生道，“画扇一事既然解开，我便要与阿姊回林中隐居，这事就不要再找到我们头上了。”
“云生，你当真不顾金陵城的安危？”薛白挑了挑眉。
云杉月叹气道：“此时来得太过唐突，不知为何。”
“寒山结界被破。”薛白开口又一阵惊雷。
“寒山？”云杉月冥冥之中心中已然明了。
“寒山自古以来封存着妖邪，除非寒山结界被破，否则妖邪不可能渡过青冥湖来到金陵城的。”薛白坐直，“我势必要抓住这个打破寒山结界之人，严惩。”
云杉月想开口，却不知如何作答。
浮游。
她想起这个人来，上一次，她曾恳求浮游公子打开结界，召回陈子言的三魂，并与他一同封印上了结界。
难道说，结界有漏洞？
难道说，是她造成的妖邪霍乱金陵城？
难道说，那些无辜的人都是因她而死？
她有些头晕，闭了一会儿眼睛，忽然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柔声道：“你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道：“这一次，我留下来。”
可是她忘了，她早已经丢失命魂了，她早是妖邪中的一员了。
“我陪你去。”陈子言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们去寒山，重新封印住结界，金陵城这边，就交给你们了。”云杉月道，心中暗暗立下了誓言。
———
第二日金陵城天气阴冷，几朵浮云在天空飘荡。陈子言与云杉月一路向着寒山疾驰，奔出一炷香的时间，渐渐离城中闹市越来越远。
此时还未出森林，但也已经依稀可见尽头联袂着的山峦。此时地势逐渐升高，二人地处山脚之下，周围幽静空荡，略无人影。
云杉月停下脚步：“古琴沉不沉？”
陈子言摇头否认，摸了摸衣带，寻见腰间的寒山令方才放心。
“寒山令可是会吸引妖邪的。”云杉月道，“你一介凡人，不怕么？”
陈子言又摇了摇头：“兄长将自己毕生修炼的灵力全部度于己身，我怎能辜负兄长之意？今后我便背负古琴，与他一般刻苦修炼。”
“如此甚好。”云杉月道。
这时，远处忽有气流涌动，径直向此处逼近。
云杉月细一听，隐约伴有哭声，心知是妖邪又挟持了百姓，遂道：“我们快去。”
二人疾走出几十丈地，只见妖邪正在吸食一孩童魂魄，那孩童不过两三岁的模样。
陈子言刚刚放下古琴，却见云杉月手中浮现剑骨折扇，登时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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