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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像耀眼的落尘一样沉入土壤和河流,晨风拂过我的发鬓。
持续一周而且丝毫没有减退之势的暴雨就这么停了,今天是个晴天。
我少有地早起了。
站在洗手台前洗脸时,我想起昨天晚上蓓露拉讲述的故事。
她究竟想要隐瞒什么呢。
诚然,我于此时此地做再多的空想也是徒劳无功,因为即使我听了那些她讲述的往事,我对蓓露拉还是一无所知。但好奇心促使我一次又一次地提出各种各样的假设,又烦躁地以“毫无意义”四个字打消这些念头。
还真如她所言,这是“像苍蝇一般烦人的好奇心”,连我自己都觉得这种好奇心愚蠢而恶心。
我从脸盆里捧起一把水拍在脸上。
募地,一段记忆刺入我的大脑,母亲带着我给某人扫墓的情景浮现在脑海。但当我进一步回想时,记忆的线又被什么东西扯断了。
我抬起脸看向洗手台上方老旧的镜子,镜子映出的是沾满水珠的我的面容。我突然觉得镜子里的这张面孔不是自己,但我也无从消除自己的此般疑虑,毕竟我无论如何都没法直观地看到自己的脸。
我盯着镜子里那张缺乏生气的脸看了好一会。
我把毛巾拧干放好,走出洗手间,然后来到书房翻看母亲留下的日记,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我合上日记本放到原来的位置,从书柜里择出一本小说,出了门。
“算了,蓓露拉的事情不是最重要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车碾。”
我对自己如是说。
蓓露拉说车碾在水库的水底,怎么才能去水底和他见面呢?
现在可以求助的对象只有黄浥和蓓露拉,蓓露拉的手法和经验肯定比黄浥来得老道,但昨天才问过她那样的事,今天再去麻烦她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因此,我决定去学校找黄浥。
骑上熟悉的车子时,有种诡异的新鲜感在我心里滋生,在我来到学校时这种新鲜感也缠绕着我。从像往常一样找到车位停好车子,到迈着沉缓的步子走过从停车场到教室的那一段路,我都有种安心与新鲜混杂的感觉。当我来到教室门前时,那种感觉已经满盈到难以承载了。
走进教室时,我因为感受到的刺人目光吓了一跳,但我立马反应了过来。
实际上这也不是什么能吓到人的事情,真要说有什么地方惊人的话,那就是那场大雨也没能冲刷掉他们的敌意吧。
我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确认椅子的存在后坐在了上面,翻开了我带来的小说。
《罪与罚》。
作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代表作,大多数人应该都对这本书的大名有所耳闻,但就我从漆月那里所得到的消息而言,我的同龄人中读过这本书的人意外的少。
读过《罪与罚》的同龄人比较少这一说法似乎不太准确,客观来说“读经典作品的年轻人很少”才是真的。
“白林…”
我刚翻开书,正在思考关于年轻人阅读方向这一现实的社会性问题时,不知何时来到我面前的漆月向我搭话了。
我瞟了几眼周围的人,感受到他们敌对的视线愈发强烈后,抬起头和漆月对视。
“…”
面对她,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找我有什么事吗?”
“算,算了…没事。”
她一副很紧张的样子,红着脸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为什么。
和刚才的新鲜感或者安心感完全不同。那些感觉是正面得让人感觉诡异,而面对漆月时我只是单纯地感到不祥。
就像看到了不留一点缝隙地挤满了鱼缸的金鱼一样。
不过,漆月是和诅咒无关的人,和她有关的事再怎么让人感到不妙也只能是人际关系变差之类的。这是次要的,毕竟人际关系再差我也不会被同学一刀捅死。
就算他们再讨厌我,也不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除非他们疯掉了。
我把这些事情抛到脑后,继续看书了。
虽说是在看书,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注意班里的情况。谢汍一如既往在快上课的时候带着一堆学习资料走进教室,在班里到处散播我的谣言的敖晨则因迟到被老师骂了一节早自习,大概因为她是惯犯吧。不过这次我得感谢她了,不是她我也不可能这么安心地在早自习上看小说。
我准备在大课间去找黄浥,如果下课时间不够我们商量的话,我们可以翘掉大课间后的那节自习课。黄浥怎么说也是远近闻名的小混混,翘课这种事对他而言应该很轻松。
准备做得差不多了,等会去跟谢汍汇报一下,再看两节课小说,就可以行动了。
早自习下课后,我感觉有些困,就睡了一觉。但睡的时间有些长,把第一节课也睡过去了。下课铃响起的一瞬间,我感觉像是有人往我脑袋上丢了一颗炸弹一样,吵闹声和欢笑声瞬间爆开了。
我头有点痛。
我准备起身去找谢汍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人往我这边走了。
“喂,等下,白林,你别给我跑了。”
我咂了咂嘴。
“有什么事吗?敖晨。”
“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
“最近漆月有点奇怪,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大概吧。”
“怎么回事?”
“她不愿意和别人说。”
她低头沉思片刻。
“对她而言,我也算是‘别人’吗?”
“大概吧。”
当然,这些都只是谎言。
她是否因为这些谎言而受伤,那与我无关。
“你前两天怎么没来?”
我瞥了她一眼。
“探究漆月也就算了,来探究我干什么?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好像听说你出事了。”
“我这个样子像是出事了吗?”
“……”
“没别的事情就赶紧走吧。”
“我最近总感觉自己搞错了。”
“什么?”
“你和漆月,还有黄浥,都有事在瞒着我。”
“应该是你想多了吧。”
“你因为现在自己的处境而困扰吗?”
我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你能不能别装傻?”
“你先告诉我什么意思。”
“班里所有人都在仇视你啊,你被孤立了啊。”
“那还真是可怕。”
“可你的样子像是完全无所谓。”
“你觉得我是表里如一的人吗?”
她又一次沉默了,表情沉重地。
“把你的话匣子关上,回去你自己的座位吧。”
“嗯,”她点了点头,“你现在不愿意告诉我,那也无所谓。”
“…”
“当你想要说的时候,请务必说清楚。”
我把视线移向手中的书,翻到第一页,然后又合上。
做完那些事,我才想起来把记自己读到哪一页这件事忘掉了。
“好呀,那一天肯定会来的。”
于是,我这么说。
然而,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
把我整个人劈成两半一般的剧痛像瀑布一样从上往下把我淋了个透。
我像是坐在椅子上自然地死掉了一样,无力地倒在后黑板下面的墙上。
这是什么意思?
我真的会在将来把一切告诉她吗?
把我所知道的关于诅咒的一切告诉一个普通人?
“喂!喂!你怎么回事?你别吓我!”
敖晨扶住快要倒在地上的我,大声向我吼道。
我一边把她的手推开,一边说:“没事,低血糖了。”
我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注意到刚才的事。大概班里的吵闹声盖过了敖晨的喊叫。
“你本来就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死一样,别搞这一出啊。就算是讨厌的人,自己的同学死在自己面前也太吓人了。”
“我会比你们活得都长寿的,放心吧。等到你们都死了的时候,我会去给你们扫墓的。”
这次没有痛了。
我和自己想的一样是个短命鬼。
“信不信我还找人打你?”
“信。”
“唉,跟你说话越说越上火,走了。”
敖晨放开我,转身离开了。
对于刚才的疼痛,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毫不在意。但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思考那种事情了。
我把书放到桌膛里,起身来到谢汍的座位旁。
她正在低头做学习资料上的题,所以没有看到我。她的同桌则一脸家里人出事了的惊慌表情离开了座位。
“能出来一下吗?”
谢汍抬起头看了看我,然后点了点头。
我们来到升旗台旁的空地上。
“昨天我问过蓓露拉了,她说车碾不在乡下,而是在水库的水底。”
“……”
“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是……”
“你没有怀疑过吗?”
“啊?我当然也觉得很奇怪。”
“你没有怀疑过蓓露拉吗?”
我的大脑瞬间空了。
“她不是……救过我们吗?”
我愣了半天,憋出来这几个字。
“是,”谢汍点了点头,“但她没有去杀掉谢乔。”
“谢乔还活着吗?”
“嗯。”
“而且,她又是怎么知道车碾在水库的水底的呢?”
“这大概和她的暗术有关吧。”
“如果她的暗术能探测到水库,那为什么我们出事的时候她不知道呢?”
我哑口无言。
“这些只是一些零碎的事实,并不能拼凑起完整的真相。但是这也太可疑了不是吗?”
“确实,”我摸了摸下巴,“而且昨天问她事情的时候,她也瞒着我什么事情。”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谢林闭着眼睛长叹了一口气,“她是带着什么目的来接近我们的,那就很难办了。”
“嗯……”
那现在状况又是一片混沌了。
“可以信任的人本来就少,现在又少了一个。”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对了,我今天早上突然想起来我和母亲去扫墓的事情。”
“去给谁扫墓?”
“我想不起来了。”
“你回去再想想吧,现在任何事情对我们来说都可能是线索。”
“嗯,但是…”
“怎么了。”
你真的是谢汍吗?
我把这句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谢汍有这么敏锐而坚决吗?
有这么理性而绝情吗?
她应该是更加不诲世事、更加容易动容的人才对。
如果怀疑自己的救命恩人的话,她应该会露出悲痛的表情才对。
人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我低下头,抬眼看向她。
“没什么。”
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