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是自由最大的敌人。”
我已经忘了是从哪里听到这句话的了,但旁人提到谢汍时,我脑海中浮现的总是它。
“人从出生开始就不是自由的了,因为人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和别人有了关系,就已经有了责任。真正的自由者是不能和别人扯上关系的,自由就是纯粹的孤独。”
而说到自由,母亲的这番言语又回响在我的耳畔,就像是某人突然敲响了小镇角落那口静默的大钟。
两年前,大概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我是来自一中的谢汍,今年十五岁。“
谢汍这个名字第一次给我留下印象,毫无疑问是因为那段过于简短的自我介绍。上台只说了几个字的她,下来时却一副害怕得快要吐出来的样子。她的眼里满是原因不明的恐惧,气息几乎失控,一身热汗完全浸湿了她身上的那件白色t恤,使得她看起来有些不检点。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绝不是纯粹的紧张。
那节课后,因为来的很晚只能坐在教室最后的我有幸看到了漆月向谢汍搭话的情景。漆月身后跟着两个女生,满面笑容地走到坐在座位上低头看书的谢汍跟前。她轻轻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
”大家都刚来,一起在学校里逛逛吗。“
”不用了,谢谢。“
”不用不好意思,放开一点,跟大家一起来玩吧。认识一下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互相帮助。“
”真的不用了。“
谢汍又低下头看书了。漆月看着无动于衷的她,和她身后的两个女生眼神交流了一番,无奈地笑了笑。
“那好吧,我们走了。”
漆月对谢汍如是说,之后便走开了。
从那时起,我就意识到了,谢汍因为某种原因而极力避免和别人交流。
谢汍从高中入学到现在的这两年里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有过超过十句的谈话——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这么说。无论是在上课老师提问时、下课同学们聊天时、公开课上向听课老师告别时、元旦晚会上集体起哄叫好时、运动会上大家扯着嗓子加油时,她都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漠然态度,独自坐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班级里气氛和人际关系很重要——这是几乎所有同学的共识。就连不怎么和其他人来往的我,也注意着不要和同学的关系搞得太僵,但她似乎没有这种意识,也未曾想过这些事情。她似乎被封闭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被几面高墙围得几乎窒息。不少旁人的言语指向她的孤独是自愿而为之,但我不这么认为。她独处时偶尔显露出的郁气,让我觉得她不是自愿而是被迫如此。她总给我一种她想要在人群中悄无声息地消失又因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而无比悲伤的感觉。她那种似乎有所背负而未曾展露悲伤,看淡是非得失而未曾麻木的飘渺又沉重的感觉,总让我脑海里浮现她于午夜的海潮中孤身赴死但却未能如愿存活下来的情景。
但这些从一个对她没有任何了解的人口中说出的见解,顶多算是猜测和臆想。我和班里的其他人一样,和她没有过多的交流,或者说我和她同学两年而没有说过一句话。
所以说我并不了解她,刚才的话或许只是无聊的戏言。她可能只是身体有什么缺陷而不喜欢说话,又或者是罹患精神疾病而不愿交流。
虽说如果事实真是与我的猜测背道而驰,我会有些失望,但也只是有些失望罢了。任何人都没必要对与自己无关的人太过执着,也不会对他们太过执着,也正是因为如此,高一的时候曾经热血沸腾地想要让谢汍融入集体的某些人还有曾经因为她的冷淡而对她颇有微词的某些人现在也把她当作空气了。
对不了解的人深入思考只会给彼此添麻烦——我是这么想的。
当我放弃对谢汍的事进行思考的时候,我也觉得将来我的人生和她的人生会成为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了。我们俩身为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与那些合群的人都交流甚少,彼此搭上关系更是难以想象。但生活有时候会富有戏剧性,曾经我认为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就这样略显随便地发生了。
“你晚自习先别回家,我有话要跟你讲。”
谢汍刚才的话语在我脑中回响。
我走出了停车场,向站在路边的漆月招了招手。
“过来吧。”
“来,来了。”
漆月踏着有些凌乱的脚步跑了过来,向我干笑了两声,问:“谢汍跟你说话啦?”
“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是什么意思?这种事情还能不清楚吗?”
“总之就是不清楚吧。”
“真少见啊,她好像从来都没有主动找别人搭过话,你好像是我们班的第一个啊。”
“是吗,没有特别在意过。”
“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今天晚上有事,要跟我换下值日。所以今天晚上你先回去吧,我不陪你了”
漆月沉默了。
“我在班里陪你把值日做完。”
“不,不用,现在放学时间本来就晚,回家学会习就没多少时间休息了,你回家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还是想陪你把值日做完再回去。”
“没必要,你平时为我做的事太多了,这种小事我不想麻烦你。而且你如果晚上等我的话,你的那些朋友不是又要说闲话了?我觉得你听到也不爽吧。”
她又一次沉默了。
“今天你就跟你的朋友一起回家,路上跟她们聊聊天,把该解除的误会解除了,也让她们心情愉快一点,兴许以后她们就不会对我们俩的关系说些什么了。”
“嗯。那我就听你的吧。”
漆月用力扯了扯嘴角,摆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回教室吧。”
“嗯。”
从停车场到教室的那段不长的路上,我和漆月没有再说什么。
我不太清楚晚自习是怎么度过的。
熟悉到令人生厌的放学铃声响起时,教学楼一如既往地沸腾了。学生们像挤在一个罐头的里的沙丁鱼一样涌出了教室,随之而来的是在夜空下炸开的嘈杂。我想起了漆月向我表白的那天晚上,我并没有像那天晚上一样踩着铃声离开教室。学校的喧闹盖过了小镇角落的钟声,我闭上眼睛,侧耳倾听着被起伏的人声淹没的深沉的钟鸣。
当我睁开眼睛时,教室里只剩下我,和坐在我面前的谢汍。
“你知道prison吗?”
谢汍对我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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