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他可以说从未输过。
一向以轻功自傲的他,第一次输给了一个看上去就不务正业的人。
“小鬼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懂不懂?”那人举着手中的旗子,大喇喇地向他炫耀着。“你轻功不错,就是武功学得太杂了些,顶多算半吊子一个吧!”
他素来傲气,又如何忍得下这口气:“我不服!再来——”
“来什么来?”那人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你刚刚可是答应过的,输了就乖乖当我的徒儿,想反悔了?”
“我……我可没这么说!”他本不是出尔反尔之人,但无缘无故就做了这个人的徒弟,他多少还是不大能接受。“这一局太仓促了些,不如三局两胜如何?”
“哦?”那人挑起眉,“好啊,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多年后,他一定会后悔那天的决定。因为和自己对垒的这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就是江湖中人称之为“军神”的裘剡裘先生——
虽然他至今都没想明白,师傅作为一个精通军事谋略的墨者,为何轻功竟如此出众。
后来他还是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连那人的衣角都没来得及拽住。
然后,只能愿赌服输拜了那人为师。
拜了师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师傅比表面看上去更加——不!靠!谱!
具体表现为经常一个月都见不到几回面,所有的琐事都撂开手让他来做,或者直接丢给他一大堆兵书阵图,然后消失不见。直到今天他都总觉得,自己能在师傅放养式的教育方针下成长成这个模样,的确算得上是奇迹了。
但他今生——只会认这一个师傅了。
逃离了靖南山庄之后,他一度无法走出那样的阴影。临临姐姐和浅浅姐姐生生在那个老东西手下丧命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中萦绕着,血腥而残忍。
他常常会在睡梦中突然间惊醒,然后在屋内无尽的黑暗中怅然若失……
师傅说,这是他的心魔。
心魔一日不除,他便一日逃不开“靖南山庄少主仇无念”的影子。
心结易解,心魔难除。
他却只是苦笑。
世人皆道,哀莫大于心死。既然初心已死,又何谈其他?他本想着自己这一生,大抵就是这样麻木而毫无意义了吧!一个沾满了血污的怪物,就该蜷缩在黑暗的臭水沟里,在无尽的时间中腐烂化脓不是吗?
可师傅却紧紧皱着英眉,什么也不说。
在他有一次终于忍不住发了狂,差一点杀了人之后,师傅出门的次数便更频繁了,不过不同的是,师傅每日傍晚都会准时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他从未问过师傅去了哪里,只知道每次师傅回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疲惫,甚至带了伤。虽然刻意遮过,却还是被他看了出来。
再后来,师傅每晚都会定时给他熬药和金针走穴,无一例外。
“乖徒儿,你且忍一忍罢!”师傅总是这样对他说。“你的心魔太深,根除怕是不大可能了,为师只能帮你暂且压制下来。其他的——就要靠你自己的意志力了。”
那时他才想明白,师傅近来的马不停蹄——是为了寻找根治他多年心魔的方子。
整整两年的时间,他的心魔终究还是被压制了下去,那段不堪的回忆也在他的头脑中渐渐稀薄了许多——
可是师傅却不见了,连一张解释的纸条都没留下。
这次,是彻底不见了踪影。
他苦苦寻了一年,还是没有任何关于师傅的消息。
后来他便重入了江湖,浪迹人世,与各方人士结识交往,也算是学到了不少的本事。
“小鬼,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懂不懂?”
他总还记得,和师傅第一次见面时的这句话……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于是他总会与各路高手交朋友,白道也好,黑道也罢;名门正派有之,魔教至尊亦有之。世间之道法,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皆是如此。
师傅他……应该会回来的吧?
等到他玩够了——
后来的后来,他遇见了家姐,加入了沉香,正式成为了沉香的赤影卫——白鸢尾。
他只是白鸢尾,如当季盛放的鸢尾花一般,明艳而热烈。
可如今,抑制了多年的心魔——似乎有所躁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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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的路上,他们特意租了两辆马车,云贞他们坐一辆车,而鸢尾和殷含笑坐另一辆。
一路上,鸢尾都皱着眉一言不发,浑身的寒意似乎把周围的温度更拉低了几分。
“鸢尾……”
“怎么?”
殷含笑抿了抿唇:“那个……我,有点冷……”
鸢尾愣了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殷含笑的体质一向异于常人,最是受不得寒的:“啊……真是对不住,我……”
“你能靠过来一点吗?”殷含笑缩了缩脖子,轻笑。“我这里漏风,冷得很!”
“好!”鸢尾答应得干脆,衣裾飘飘,身子便落到了殷含笑的身边。
鸢尾修炼的功法属极阳,自是不畏冷的。可殷含笑就恰恰相反了,由于自身的体质特殊,每次出任务都必须思虑再三,保证自己安全才行。
一阵凉风透了进来,引得殷含笑不由得战栗了一下。
鸢尾叹了口气,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递给殷含笑:“披着吧,多少能暖和些!”
谁知殷含笑却不接,反而直接身子一歪,轻轻靠在了鸢尾的怀中。男人身上的体温与她正好相反,实在温暖得紧,身上还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似乎是合欢的香气。
男人的身子猛地一僵。
她嘤咛一声,似乎靠在鸢尾怀中很是舒服,像暖炉中的小猫儿一般满意地蹭了蹭,难得扬起一抹笑容。
“鸢尾——”
“嗯?”
“你知道——我的体温为何低于普通人吗?”
鸢尾摇头。
“哈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我幼时落下的隐疾呢……那年我和母亲在河上漂了很久很久才被救了上来,那时正是寒冬腊月,寒气侵入肺腑,我才……当时大夫还说,我已经药石无医,催着母亲给我办后事呢——谁又能知道,我殷含笑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成了沉香身手数一数二的月影卫……”
他们虽然已经搭档多年,却似乎并没有真正坦诚相对过。
这应该就是——生死搭档之间的信任了吧?
含笑的身子渐渐暖和了起来,可男人身上的温暖却令她一时不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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