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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枫林晚。
隔江唱夜花。
马上左是个粗人，整日屎尿屁小寡妇垒在唇边挂在牙上的那种。
所以说耳边传来的两句他字字都认识，合起来却让马上左生出一种隔行如隔山，有其匙却不得大门何处的荒谬感觉。
归根究底，粗贱下流跟风骚内媚还是有骨子里的区别。
天性跟不上，后天懒下力。
哪怕再下去一万年，此刻勾着背在柜台里面翻找什么东西的也理解不了、绝对领会不出胡二狗跟那个富家翁的每日一对所内涵的人生大道，是何等波澜壮阔。
“非是道阻险，所攀不一山。”
笑呵呵丢给胡二狗一话，留下如遭雷劈呆然当地的胡二狗暗自出神琢磨。
接过苏小能包好的几副药材，对着柜台内的马上左点了点头，转身几步后又回头朝着铺子竹帘内某个方向深深盯了一眼，操着外地口音的富家翁这才满脸欣慰的踱步离开。
“真是老前辈，实在猜不透啊……”
目送老者离开之后，苏小能转身看到一脸愤愤不平，捶手剁足，眉头深锁还牙关紧咬的朱敛正在喃喃自语，好似魔怔了一般。
苏小能见怪不怪的摇了摇头，又对着已经停下手中翻找动作，蹲坐在柜台右旁的马上左问了一句：“找什么呢？需要我帮忙吗。”
如今勉强刚能行走的中年汉子没有马上回话，而是对着苏小能勾了勾手当做回答。
心领神会的苏小能大步走向铺内后院。
不消多久，手拿烟袋烟杆的苏小能就站到闭着双眼一身灰青棉服的马上左面前。
“少抽点，对腰不好。”
“还能有多不好，也没法再断一次不是？”
无奈摇头的苏小能将烟具递给马上左后，他瞅了眼铺外才说道：“你先帮我看会，我去看看小梅。”
从烟袋取出烟丝的马上左摆了摆手：“去吧，那小妮子肯定又把汤药倒了，不然怎么可能还没好。”
点了点头的苏小能转身离开。
掀开竹帘走了几步的苏小能回头一望。
他恍惚间竟觉得那个勾着背抽着旱烟的中年汉子，跟三年前那古怪背猫的老汉背影如出一辙。
都是微微弯曲着脊梁。
却看不出风雨后的沧桑。
是肩背千山万水，仍要踱步前行的坚韧不拔。
……
“非是我辈不爱色，秋菊高洁胜万花。”
马上左瞅着呆了半天憋出一句话的胡二狗也离开铺子后。
铺内就剩下他自己了，连阴魂不散的苏姓老者都不知道又去野游何方，应是打探什么城内动向。
铺外雪花满天。
铺内只剩下吧嗒吧嗒的抽旱烟声。
不理会冬雪皑皑重重将这本有些破旧的店铺披上了厚厚银裳，连屋檐青瓦都低了几分。
抽完了一袋烟丝的马上左将烟杆放在膝盖。
他直了直可能永远再也不会挺直的腰背，慢慢将手伸进怀中。
他手又伸回，并没有掏出那个从柜台夹层找到被他放在心口的鹅黄香囊。
马上左还记得，这鹅黄香囊是那个铺子里话最多手脚最为勤快的姑娘缝制的。
那个被他取笑为“小黄花”喜欢穿搭粉黄的姑娘，没想到这铺子里她唯一留下的，竟然是当初马上左为了逗弄他，给她故意藏起来的那只香囊。
本来是想沾人家便宜，让人家喊声相公再给的。
满嘴脏话的马上左再也没有机会了。
“没有机会咯。”
心间泛起一语的马上左又想起小黄花埋怨他的一句话。
“这人三分长相，七分打扮，都说世上从没有生来就丑的娘们，自然也没有生来就丑的男人，你说说老板你也是，平时稍微收拾收拾自己，也是能讨个不错的媳妇的，指不定人家瞎了眼能相中呢。”
那个姑娘是笑着说的，可马上左当初能感受她话中真诚的意味。
可又能怎么着呢？
马上左蓦地又想起那个姑娘去年中秋时念叨的一首打油诗：
山上看月亮，山下看月亮。
云里看月亮，月里没月亮。
“看个屁的月亮，我不比月亮好看啊？你把我搬进房里天天看好不好？”
这是马上左逗弄那个姑娘的话。
“老板是太阳，放房间里可不行，得挂在天上，人家做个月亮还差不多。”
这是“小黄花”姑娘的大笑回复。
“看什么太阳月亮，躲在房间睡觉多好。”
如此想到的马上左弯着腰斜依着柜台木背顺时睡去。
他不想再想了，累了。
……
这天下有个怪人，他长生不老却以古稀之貌示人。
他于世无敌却从不伤人性命，他曾只手打杀的龙凤皆遁出宇内却喜欢养龟逗猫。
也曾一梦三甲子传道数家圣人君主却不让青史留名。
这怪人啊，最怪的是只要清醒逍遥，每十年都要找一些人物打赌，赌注就是一个秘密而已。
你赢了我给你说一个秘密，我赢了你跟我说一个秘密。
秘密啊秘密，只有两个人的秘密，能让天翻地覆的秘密。
马上左现在十分后悔得到那个秘密，应该晚一些的。
……
有人做了一个梦。
两人看了她一眼，脸色有些尴尬，双方就那么僵了一会，还是就离去了。
她刚要问这是旧时不成？就觉得手上一松。
她皱了皱眉头，手也随即落下，贴近了裙摆，贴近了大地。
她抬了抬头，旁边这个给他遮住烈日炎光的高大男子，又自然而然的对她露出和善笑容。
宠溺十分。
她的眼睛也眯了起来，笑意由浅变浓，问什么呢？
他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他摸了摸她的头，整理了下被风吹起的几根杂发，又自然而然的牵起了她的手，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丢不了的，光牵着多丢人呀。
她的手指轻轻挠了挠他宽厚的掌心，就轻轻抽出来了，怎么不会呢。
……
是夜，雪不停。
“小黄花，大闺女哟……”
仍是往日不正经的言语，满嘴轻佻戏弄的语气。
可这个被折断了腰杆的汉子嘟囔说完，蹲在院内梅树下将香囊里的干花香草埋在树跟处。
勾着背的马上左又将有些蔫瘪的香囊塞进怀里后。
他没有起身。
“怎么这雪这么咸啊。”
捧了一把积雪胡乱抹了糙脸的马上左没有承认。
咸的是泪，雪水哪有什么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