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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这是说什么呢，这种分家不孝的事我们怎么能做！”
穆云珠率先说道，她实在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试探还是什么别的意思，只能破釜沉舟的表明立场。
其余人也赶忙附和“对啊，不能分家。”
“行了，什么分家不分家的，分了家，你们还不姓安了吗？”安老太君眯眼笑问道。
心思翻转的安林宁急忙上前一步，开口劝道:“理是这么个理，可要传出去，我们可担不起这个不孝名声，大娘，这家不能分啊！”
安林守抱拳弓身亦沉声说道：“娘，这事不妥，您得三思啊。”
他也猜不透老太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唉，其实我也不想，这分家分家，一分下去，可不是不齐整了，但我这死了一回后，成天梦见你爹，你爹他每回都说，咱们安家到了不破不立的时候，翻来覆去就这四个字。我也不太明白什么意思，直到早晨眯了一会，又梦见你爹，他说不要学白家，我这才明白过来－前些年白大掌柜得急病走后，家主之位悬着，白家上下都闹着分家，可又没个说了算的，都想分，却分不干净，一个个最后都挤在一张大锅里混饭吃，你看这才多久光景，白家都败成啥样了！还不如各自安排妥当，各有各的家业各自拼搏，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乱子，也好都有各自的后路帮衬。”
安老太君叹息着，话语里有几分唇亡齿寒后事难料的意思。
场面再次安静下来。
“这狡兔犹有三窟，鸡蛋是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可这分家终归不好。”安林守最先说了一句。
“老二，娘知道你的顾虑，但只要咱们安家的跟脚还在，分家不过是大河分流，最终同归于海罢了。趁着我还有口气在，我这老太婆就武断一回，把咱们安家家当，各自给你们落到实处，以后你们也更好办事，省的各自管事，意见相左，又不得不听老二这个家主的意见，最后撒手不管等着吃空饷。”安老太君有些解释安慰的意味仔细说来。
“怎么会，就算分了家，有什么二哥吩咐的我们也肯定听，都是安家子孙，肯定得听家主的。”
安林方总算出头了一回。
“老四说的对，以后真有什么事还得听二弟做主。”
安林润踱步走到安林守旁边，拍了拍安林守肩头，丝毫没有昨日嘲讽样子，活脱脱的长兄温良做法。
安林守朝着安林润微微颔首，又对着安老太君躬身请示道：“娘，既然您这样说了，爹也给您托梦，我看这分家确是主干分枝遍地开花的好事，那您说咱们怎么分合适？”
这才片刻，大家竟又倒了墙头，那还有刚刚劝阻分家的决绝样子。
“这也简单，当年你们爹不就给你们订了分成管事的法子，这些年不挺好的，就按那个来吧。十成家当，老二是家主分三成，老大一成半，圭儿你们一人一成，剩下的两成吗？一成给瑾儿他们自己分去，不用咱们操心...至于我那半成啊，先一分为二，交托给翠儿一份当做嫁妆，这些年翠儿帮我操持内外也不容易，是她应得的，另一份呢，老二你看着办，咱们东家留下的这老宅也得好好打理着，别我到时候一走，就没个人在这了，至于这分成的各桩产业，就按你们各自这些年管事的，分整做主就行，过几日啊，我让老二把那些家当产业的款款文书改成你们各自名下，对了，咱们的现银和库存的家当地契也是这样。还有，府里的古董摆设一律不准挪动，更不准变卖出去，你们知道为何，我就不多说了。”
娓娓道来长番大话，安老太君似是早有打算，条理清晰，根本不像是心血来潮的突然而为。
“这也是我简单说说，老二啊，有些细微处，你们哥几个看着再琢磨琢磨，分家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是个长久的慢活。”
安老太君又对着安林守嘱咐道，老太太说了这么多话，看上去仍是精神足足，一口水都没喝，实在不像是刚从鬼门关呆了几天回来的样子。
没等安林守应承下来，干瘦的安林宁利落干脆道：
“就按大娘的意思来就行，这么些年了，要是再重新分理也麻烦。”
“对，按当年爹分的管事法子来就行！”
安林方和安林灵也躬身回道。
他们一个个心里，此刻是花开遍地，春光明媚的紧。
这也当然，本来他们以为得等安老太君去世后，才将分家大事提上日程，这下子可不是失而复得又再翻倍的喜悦。
他们又不是不清楚，真等那时候分家，还不得让安林守安大家主拿捏几分，安林守想要分家、真正自己当家是真，可多分些家产用来干什么不好？这钱啊，得真正攥到手里才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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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妹的那份，还是我帮忙打理着吧？二妹你怎么想的。”安林守对着安林圭关切问道。
“我还是觉得分家有些不对，不过娘你这么说了，就按娘的意思来吧，我的那一份二哥照旧打理就行，我也不喜欢抛头露面。”
心里仍觉得哪里不对的安林圭也不好说什么拒绝的话，因为她知道，凡是娘说出的话，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安老太君瞅着厅里一派“祥和”，又轻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安林润，她探了探身子问道：“老大，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觉得大娘哪里不对？”
安林润犹犹豫豫挠了挠头：“分家这样我肯定是同意的，就是咱家这矿石买卖确实不太好做，少挣点倒是也没什么，我就想问问娘，能不能、能不能？”啧啧，他知天命的半百岁数看着还有些羞怯。
“有话就说。”
安老太君摆了摆手示意道。
“我就想问问大娘，能不能帮我问问大少爷，这朝廷禁令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总不能一直限制开采吧？这几年关东西北那边的需求一直很大。”咬了咬牙的安林润不吐不快，似是下了很大勇气才敢问道。
“这个嘛？行了，等过几天我书信去华州问问老东家吧，这种杂事大少爷他不知道晓不晓得，老大你也知道，少爷不在朝中很久了，这些年行踪不定，我也没个去信地方。”
“哈哈，这肯定更好，就算老东家不晓得，只要他随便一问，咱们大靖除了皇上他老人家谁好意思不回话。”安林润摸了摸肚子满面欢喜的说道，心中一桩大事摆平：“看来不止一万斤咯，熬过这次，以后再多也不怕了。”
锤了捶腿的安老太君慢慢悠悠站起：“行了，我这身子又乏了，你们再好好商量商量吧，我这就回去了”
刚起身几步，安老太君身子却晃了晃，眼看便要跌倒。
没等他人急忙上前，一个白色身影已疾疾赶到，安老太君被扶住站稳。
“娘，我送你回去吧？”醉醺呆呆的安林逸说出了这整清早唯一一句话。
站稳了身子的安老太君对着“涌上前”面带急切关怀的子侄们枯哑轻道：“行了，我这是坐久了，闪了一下儿子，不要紧的，你们在这待着，好好商量分家事宜，让小七送我回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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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目送一老一少两白色身影离去后。
“这傻子，什么也不干，就白白得了这么大家业，也就会拍马屁服侍娘了。”
“到底还是小的最吃香。”
“奶奶怎么这么宠溺那个窝窝囊囊的小叔啊，他整天就知道喝酒，身上臭死了。”
除去安林圭外，类似想法，都此起彼伏的在各人心底各自响起。
“林逸他什么时候能长大啊？”唯一没有“别想”的安林圭自言自语叹息道。
“分家以后，咱们还是得帮老七照顾着生意点啊，到底是自家兄弟，不是外人。”
安林守又开口对着众人嘱咐道。
“放心吧二哥”
“肯定的，都是自家亲人”
这天下之大，哪里有心口一一的人啊，从来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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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一老一少已走出近百步。
“小七，你说这样他们会知足吗？好让我安安稳稳过几天舒坦日子”
“天晓得啊。”
脚步蹒跚佝偻慢行的安老太君自问自答。
一旁的白袍男子，用闲着的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酒葫芦，自顾自的灌了一口。
“井底之蛙。”
声音恍不可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