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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观月的头又是也垂，但他很快努力抬了起来，直视着徐小松的双眼。
该来的总会到来……这是自己应得的。
是男人，犯了错误，就应该接受惩罚。
徐小松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你看看这个更衣室里，超过一半的人都是你的学长。一年级，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承担责任了？真是自恋自大又自作多情。”
程观月一愣。
“你又不是队长，又不是副队长，就是一个刚刚加入的新人，凭什么承担输球的责任？”徐小松冷笑，“我都还没说话呢。”
“他说得没错。”马良也站起身，“应该由我来承担输球的责任。如果我最后时刻能够抢到篮板，或者防住王浩，或者……投进那个空位三分球，说不定我们已经获胜了。”
“别傻了……我们本来一直领先，可第三节后半段我上场之后，比分就被他们翻过来了。”徐小松摇头，“教练，我愿意承担输球的责任。就算你以后不再让我上场，我也认了。”
“不……是我的错。”姚若虎紧握拳头，“如果我能够防住胡珂……”
“良哥之前，我也有过空位三分的机会，可是我没投进去。”唐傲插嘴，“如果我……”
“我说过了一年级别瞎说话！”马良说。
“我也有责任我也有责任。”金小渝跳着脚说道，好像生怕这种事情少了他的一份，“如果我补防再积极一点，能够把胡珂最后那个球给盖下来的话……”
“都给我住口！”马良额头青筋暴露，“我是队长，我说了算！”
程观月突然觉得，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但是在各位队友或中二或逗比的表现之下，这个“批判大会”完全进行不下去了。
更衣室里乱成一团。金小渝笑嘻嘻地对程观月说：“诶，你说照这样发展下去，他们会不会像《灌篮高手》里面的樱木花道和流川枫互相打起来啊？”
金小渝所说的，是动画片《灌篮高手》中的一个场景。因为男一号樱木花道最后时刻传球失误，导致他的球队输掉了比赛。赛后，樱木认为自己应该为比赛的失利负责，而男二号流川枫则认为是因为自己体力不支才导致球队输球的。两人为此而起了争执，甚至在夜晚的篮球馆内狠狠地打了一架。
“应该不会吧……”程观月这样说着，也觉得心里头有点没底，“如果这发展成群殴了，我们会不会被送到派出所去啊。”
话音未落，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按在了程观月的头上。
“良……哥？”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好好想想，下场比赛，我们怎么对付卫冕冠军吧。
程诺站在球馆的门口，紧张地盯着每一个出来的人。
他看到观众们一一散场，也看到东湖高中的诸人离开。唯独凤阳高中的球员们，迟迟没有出现。
程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等什么。无论赛后更衣室里会发生什么，那都是别的球队的事情。自己应该根本没有资格过问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看到凤阳高中的球员从出口走了出来。他们聚集在一起，似乎吵闹着什么。
程诺的眼神凝聚起来。
那人群中间，吵得面红耳刺的，不正是程观月和……他们那个中锋，那个叫金小渝的家伙吗？
果然还是受到千夫所指了吧……无论在什么球队里，队友可能都无法接受他犯下这种错误的吧？
然而程诺忽然看到金小渝举起拳头朝程观月挥了过去！
程诺心里猛地一跳，下意识想要冲过去。可是他的脚步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程观月笑着把金小渝推开，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似乎……刚才的失利并没有影响到什么。他们依然是亲密的队友，亲密的朋友。一次失利也并不是世界末日。因为后天的三四名决赛，他们依然有机会击败卫冕冠军，以第三名的身份晋级全国大赛中去。
他们一起承受失利的苦，也必然……有机会去共同享受胜利的甜。
程诺忽然觉得，那些朋友，才是程观月一直在寻找的吧。他曾经经受过坠入深渊的痛楚，而那些他所经历的磨难最终会成为宝贵的财富，终于让他真正认清一些东西，也终于带着他来到如今的这些朋友身边。
他们才是应该站在程观月身边的人啊。
程诺站在原地，驻足良久，看着凤阳高中队员们逐渐远去，才转过身，向机场的方向走去。
凤阳高中对战骏驰中学，同时也是他的两个老队友——程观月和项文在球场上第一次作为对手相见。可是程诺已经不想再去看比赛。他只是莫名其妙地相信，程观月能够赢得那一场战斗。
他们，会在全国大赛的舞台上重逢的。
程观月正在和金小渝打闹。他们模仿的正是《灌篮高手》里面樱木花道与流川枫互相斗殴的场景。
金小渝拳头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这场比赛失利都是我的锅，你不要抢了！”
程观月哈哈大笑一拳回击：“不，是我的锅！”
“喂喂喂，你们演的不是灌篮高手，是益达的广告吧。”乔语在一边非常无语地说道。
马良则一脸黑线地想，金小渝这逗比气质看来真的是准备影响全队了。流毒无穷啊。
吵吵闹闹中，程观月被推到了柳源源的身边。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脸一红，又各自避开。
“哦哦哦，有情况啊！”金小渝看了看两人的神情，唯恐天下不乱地叫了起来。
程观月白了金小渝一眼——这个家伙，怎么这个时候这么八卦了。人乔语暗恋你好长时间了你怎么就像个呆头鹅一样呢？
不过队友们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听金小渝这么一说，也就都起哄起来。
只有徐小松愤愤不平地转过头去。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活的这十多年太过飞扬跋扈，所以上天才会派程观月这个混蛋来惩罚他——什么东西都要抢我的。
由于输了球，大家也就没有继续他们惯常的“打土豪分田地”的做法。教练给大家放了假。众人打闹了一阵，便各自散去。
程观月一个人回家。打开房门的瞬间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热闹转为寂静，相伴变作孤独。
父母是能够保证他衣食无忧的。然而他缺少的是温情与陪伴。无论他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凤阳高中还是以王牌的身份带领校篮球队打进赛区的四强，这些战绩这些骄傲，他也无从找人炫耀。
在寒冷的地方呆得太久，他才会那样飞蛾扑火一般去追寻来自旁人的温暖与光芒。
那么久以来，他看着周围的人，都像是隔着一层雾，有些模糊。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要在他的心底衡量个颠三倒四再出口，别人说出的话在他的心里则要翻来覆去解剖掂量，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掰开了去想。太在乎，就不得自由，就害怕失去，就太过于介意，受到伤就更加深刻。
金小渝，唐傲，谭锐，姚若虎，叶晨，马良，徐小松……幸好有你们。
打球太累，程观月也懒得去找吃的。他翻箱倒柜找出一盒饼干就着牛奶囫囵吞下，然后舒舒服服洗了一个热水澡，便一头扎到柔软的被窝里去和周公相会了。
哪知道他刚刚睡过去，手机就不知死活地稀里哗啦地响起来。程观月觉得头痛欲裂，不情不愿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在床边扒来扒去。可是手机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去了，怎么扒拉也找不到。等到程观月终于想到睁开眼睛去找的时候，手机铃声便偃旗息鼓了——大概是时间太长被自动挂断了。
程观月翻了个身，决定就算是世界末日了他也要先睡到天昏地暗不可。谁知道手机铃声又响起了，不依不饶。
程观月怒了，坐起身，将被子一掀。就着这一股大力，手机和被子一同起舞，打着旋儿从程观月的眼前飞过，重重地落到了角落里。
然而即便是遭受了主人的虐待，手机依然顽强地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那顽强的意志，就是一个蒸不烂、煮不熟、槌不扁、炒不爆、响当当小强！
程观月的瞌睡吓醒了一大半，连滚带爬冲过去捡手机，心里头给这家产品质量足以媲美诺基亚的手机厂商点了一万个赞。
等到他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剩下的一小半瞌睡也不见踪影了。
那上面写着：“柳源源。”
程观月手忙脚乱地把按下通话键：“学姐，有什么事吗？”
“小月，你现在有空吗？”或许是因为刚才摔了一下的缘故，听筒里不断有电流的杂音传来，只能勉强听到那边的声音。
“嗯，怎么了？”
“我……在学校附近的长长久久咖啡厅……你……来吗？”断断续续的声音。
程观月觉得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像是在比赛中那么紧张：“好的，没问题，我马上就来！”
“你……”柳源源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但是因为杂音的干扰根本听不清楚。程观月只是傻乎乎地应答着：“好好好我马上就过来……”
电话挂断了，只剩下一脸傻笑的程观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