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星的心中早已经有了打算。
每场比赛大约让程观月上30分钟。那么，时间上大约可以做如下安排：
第一节让程观月打7分钟，第二节让程观月打7分钟，第三节让程观月打7分半钟，第四节打8分半钟。
下半场让程观月打更多的时间。尤其是在关键的第四节，决战时刻，保证程观月能够留在场上。
而程观月不在场的那段时间怎么撑过去呢？
他们球队囿于平均身高太矮，在防守中必然吃亏。如果进攻中再失去程观月的组织，岂不是会被对方直接打花？
所以，要撑过那些过渡期，最关键的因素，便在这两个人身上——
徐小松，唐傲。
他们的战术，是RUN AND
GUN，跑轰。它的特点是快灵准，快是战术的灵魂，反击推快攻则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程观月本身速度不慢，球感极好，视野与传球功底俱佳，成为了这个战术当之无愧的核心。而徐小松和唐傲，则都在某一个侧面与程观月类似——
徐小松是“速度”。论绝对速度而言，徐小松毫无疑问是球队的NO。1，远超程观月。
而唐傲则是“传球”。他是球队中程观月以外传球最好的人，球队的第二组织点。他的传球缺乏程观月那样的想象力和创造性，但他基本功扎实、大局观强，让他担任第二组织手完全能够胜任。
所以，如果他们俩能够通力合作的话，也许可以在那个过渡期里，接过程观月的担子。
当然了，这需要训练和比赛来进行磨合。幸好，姚若虎因为家里的缘故，认识的人不少，也愿意出钱请人来陪练。在下一场比赛到来前，能够练多少就连多少吧。
第一节比赛结束后，凤阳高中13：20落后。胡星派上了程观月和金小渝，替下的是姚若虎和马良。
程观月和徐小松第一次搭档后场，金小渝也第一次和叶晨搭档内线。这样的话，叶晨继续担任中锋，金小渝则担任大前锋。
很显然，胡星在试验不同阵容的搭配。
凌旭东见程观月站在自己面前，忽然就兴奋了起来。他接过传球，一个虚晃，赶在徐小松过来包夹之前，直接过掉了程观月，杀入内线之中。
后场没有了姚若虎，防守压力陡然小了很多。
凌旭东在罚球线停下脚步，轻松抛投得分。
“什么嘛。”他忍不住心想，“这也太容易了。”
程观月倒是面不改色。防守并非他的强项，这种经历他已经习惯了。
被人得分又如何，马上把丢掉的分数抢回来就是了！
唐傲迅速发底线球，篮球传到了程观月的手里。程观月刚刚运了一步，凌旭东便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过不去的，小子。”凌旭东说道。
程观月的左手运球。篮球离手，落地，再缓缓弹起。程观月脚步一停，面不改色，在篮球再度接触到左手的瞬间，猛然向前一送！
篮球几乎是擦着凌旭东的身子飞过，又越过了另一位球员的头顶。徐小松抛在最前面，舒舒服服地接到了这个传球。
他的速度，无愧于“闪电”这个外号。由于控球能力稍有欠缺，他在运球跑的时候速度会打一些折扣。可是只是空手下快攻，他便如鱼得水，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接球，上篮，得分。整个过程， 不过两秒。
“真不错。”连凌旭东，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不知道是赞叹程观月的传球，还是赞叹徐小松的速度。
这场比赛，凤阳高中最终依然以44：60输掉了。程观月上场时间依然只有20分钟，拿下4分6个助攻。
比赛结束后，双方互相致敬，便一一散去。
姚若虎和凌旭东一起走出校门。姚若虎问道：“你觉得我们球队怎么样？”
“弱爆了。”凌旭东毫不客气。
“……”
“不过挺有意思。”凌旭东接着说，“你们选择的是跑轰战术，以你们的身高和灵活度来讲相当合适。这算是最大限度的扬长避短了吧。”
“球员呢？我们的1号，今年可以去争最佳新人的。”
“1号确实不错。不过，最有意思的，是那个13号。”
“哦？”
“这么说吧。你们的中锋，1号，那个叫金小渝的家伙，虽然不够高，但是爆发力十足。只要给他起步的空间，内线很少有人能挡住他。可是光凭他自己，很难获得那样的空间。”
“恩……”
“再比如你，虎子。给你足够的空间让你投三分，你的命中率足以与高中赛场上任何一位顶尖的投手媲美。可是，光凭你自己，也制造不出那样的空间。这就是为什么，去年的比赛，你的命中率那么惨不忍睹。”
“所以，你的意思……”
“那个13号，就是能给你们创造机会的人。”凌旭东说道，“速度，灵活，空间……跑轰是最适合你们的战术，一旦你们配合熟练完成度百分百，很有可能化为升天蛟龙。可是，画龙点睛，若无那神来一笔点睛，怎么也活不了。”
“程观月就是……”
“就是那点睛一笔。有时候，并不需要他直接形成助攻。可是他的球一传出来，整个球队就活了。你们简单转移几次，投篮机会就出来了。”凌旭东拍了拍姚若虎的肩膀，“说实话，我很少见到高中生控卫有这种水准。努力吧，虎子，你们今年很有希望。”
“我当然会努力。”姚若虎淡淡地说，“不过话说回来，这句话反面的意思便是，若是程观月被限制，我们整支队伍就死了？”
“没错。”凌旭东的神情微微严肃下来。
姚若虎伸手：“把篮球给我。”
“你要干什么？”
“练习。”姚若虎说，“一个男人，怎么能轻易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
“……”凌旭东先是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不错不错，虎子长大了。”
姚若虎等人离开后，乔语从学校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抱怨——“程观月和金小渝两个混蛋，说什么还要加练，都没人送我一程。他们不知道这么晚女孩子一个人回家很危险的吗！”
“嘿，乔语。”
“咦，你怎么在这？”
“我在和附近买吃的，真巧，又遇到你了。”苏月博站在路灯下，身上似乎笼罩着柔和的光晕，“要我送你回家吗？”
“好啊好啊。”乔语笑着说，“我请你吃烤鱿鱼！”
乔语刚刚知道苏月博骏驰中学篮球队员身份的时候，她的心中还带着一点戒备。不过，自从拿到了赛程表、知道自己球队接下来的对手并不是骏驰中学的时候，乔语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的。
更何况，这个少年还如此风度翩翩说要送自己回家。这种绅士行为，和凤阳高中篮球队那一群大神经的糙汉子完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么！
再说了，乔语也的确很难拒绝这个有着春风一般笑容的男生。
乔语的家离学校并不远。只不过，途中先是要经过一段繁华的街道，然后再转入一条僻静小巷。又恰逢这几天，小巷的路灯坏掉一大半。
如果不是苏月博的出现，这恐怕会让乔语头疼一阵的。
路过那条大街的时候，乔语兴冲冲地去给苏月博买了两串烤鱿鱼——她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苏月博的那个夜晚，他正将烤鱿鱼塞进嘴里，然而即便是在那样略带不雅的动作之下，他仍然显得清爽干净。然后他对自己说——
“你想打篮球吗？我可以教你。”
那个夜晚苏月博给她演示了如何投篮，也给她讲解了不少篮球的基础知识。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项基于一个小小圆球的运动，原来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可以让全世界成千上万的人为它哭，为它笑，为它疯狂。
“诶诶，话说你们马上也要打淘汰赛了，为什么你还有时间在外面闲逛啊？”乔语问他。
“因为……教练的战术训练太无聊了啊。”苏月博笑了笑，“他甚至要求我们每个人的跑位都精确到秒，这实在太无聊了！”
“可是，如果你不积极训练，到时候恐怕不能上场吧！”
“没事，教练虽然经常骂我，可是他在这方面对我莫名其妙得宽容。”苏月博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也流露出了几分困惑，“不过，如果教练真的不让我上场，那也只能表明咱们球队顺风顺水。如果球队陷入逆境，无论如何，他都会派上我的！”
乔语看着苏月博，忽然开玩笑似得说：“得了吧。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吃货。除了能吃还会什么啊？”
苏月博像是被呛了一下。乔语朝他挥手：“我到家啦！谢谢你！”
苏月博站在小巷中唯一幸存的路灯下，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篮球馆内，有三个人留了下来。
程观月，金小渝，马良。
他们在加练投篮。
程观月除了自己练习投篮，还要帮助一下队伍里这两个投篮困难户。马良有一定的中投能力，但现在他需要做的是练习三分。金小渝则继续自己的打铁之旅。
不过，最让程观月抓狂的，是马良的投篮姿势。
金小渝虽然投篮发力很硬，但至少姿势还算标准。托球，护球，跳到最高点，手腕与小臂90度小，臂与大臂90度，大臂与身体侧面90度……虽然有些瑕疵，不过总体还算能看。
但是，马良……
天知道他是怎么练成这样的！
他在投篮的时候，后背稍稍弓起。根本不是跳到最高点，而是在起跳过程中便将球扔了出去。他刚刚将球举到自己鼻子的位置，右手手腕猛然一抖，手臂伸直，如同毒蛇出洞一般向前一探，篮球便飞了出去。
真是太……猥琐了。
可更让程观月抓狂的是，这样投出去的球，看上去真的像是漫不经心信手一扔，可命中率居然比金小渝还要高！
程观月试着想调整一下马良的姿势。可是马良一旦按照所谓的“标准姿势”投篮，立马连续投出4个三不沾。最后他们都放弃了——管他的呢，只有能进球就行了。
马良比金小渝更早地完成了训练量。他收好东西，向体育馆门口走去：“少年们，努力吧，我今天先回去了，明天见！”
“好的良哥。”金小渝说道。
马良停下脚步，转过头：“你叫我什么？你应该叫我学长。”
“没问题良哥。”
马良脸色一沉，走到金小渝面前：“你是要挑战学长的权威吗？”
“我只是觉得，这样叫更加亲密一些，能够让我们队伍里的气氛更加融洽。”金小渝笑嘻嘻地说，“比如说，我们也可以叫程观月‘小月月’啊。”
马良撇了程观月一眼，脸色温和了下来：“这个想法不错。从明天起，我们都叫他小月月吧。”
程观月满脸黑线——为什么我躺着也能中枪。
马良走后，金小渝继续练习投篮。整个篮球馆回响着悦耳的打铁声。就在程观月怀疑篮筐都快被打歪了的时候，金小渝终于气喘吁吁地表示——他完成今天的任务了。
金小渝正想要收拾东西回家，程观月却叫住了他。
“等一等。”
“怎么了？”
程观月拿着球，站在弧顶位置：“你站过来。”
金小渝一脸疑惑地站在了程观月面前。
“你还记得这个球吗。当时我在弧顶面对对面7号的防守，你出来给我挡拆，对面的中锋，4号球员也跟了出来。”程观月一边运球，一边比划，一边说道，“我运球绕过了你，你挡住了7号，对方立刻换防，形成了错位。我面对对面中锋，你面对对面控卫。”
“然……然后呢……”金小渝隐隐记得是有这么一个球。可是一场比赛打过的回合太多了，他怎么可能每个都记那么清楚？
“那个时候你朝外面拉开，想要让我小打大，单打对面大个子。”程观月的脸色逐渐严肃，“小打大的话，我的确有一定的把握。可是由于撤出三分线外的你毫无威胁，所以对面7号可以毫无顾忌地来包夹我。那一次进攻，我们耗光了24秒时间，最后由虎子……姚若虎师兄强行出手，没有投中。”
“那……那我应该怎么做……”金小渝觉得冷汗滴落。
“很简单。你挡住对面控卫，我绕过你的瞬间，你立刻以右脚为轴，一个半转身，然后直接冲入内线。这个时候你背住了对面控卫，这条线路上会有一条明显的缝隙。而我，会把球击地传给你。拿球之后你就能起步扣篮。金小渝，以你的能力，只要给了你起步的空间，没人能在内线拦住你的！”
金小渝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还有一个球，我当时站在这边……
“等等等等……”金小渝忍不住说道，“你该不会是每个球都记得吧……”
“当然不是，不过的确也能记住很多。这个球是上一场打东湖高中的场景，我昨晚看录像时候想到的……”
金小渝看着滔滔不绝的程观月，忽然有些发愣。
这个家伙，原来一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努力着。他一直在思考，一直在反思。他的传球，灵光闪现，能够抓住那些稍纵即逝的机会，大概在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他的临场反应多么迅速，而是因为，在一次次的思考中，他形成了某种身体的本能。于是当敌人的阵型再度出现类似的破绽之时，程观月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下意识地立刻把球传过去。
他能成为球队的核心，并不是因为偶然啊……
如果，如果我们真的能够练出足够默契的配合，真的有机会拿到全国冠军的啊……
“喂喂，发什么呆呢？”程观月叫道，“我还在给你说这个球是怎么回事呢！”
“啊，好……”金小渝回过神来，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你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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