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回首(303)人生

眨眼之间。

空间仿佛传来撕裂的声音,菊花瞬间合上,江城被彻底包裹其中。

所有的触手仿佛黏土般融为一个,拖着仿佛是虫茧一般的顶端,缓缓往黑洞之中回收着。空间中的撕裂之声越发明显,又一颗血球湮灭了。黑洞兀自淡定的旋转着,仿佛这一切都与它无关。它所在意的,只有那虫茧之中渺小的虫子。

没有理智,没有思维。

江城彻底地陷入疯狂之中,并且在意识中经历着难以计数的恐怖和疯狂。此时的江城已经不是一个人,他脑中无数画面的主角,他无法察觉,也无法挽回地随着那些画面一同扭曲疯狂着。

即使是陷入疯狂,并不意味着江城会彻底的沦陷。即便是正常人,在精神分裂之后,也有恢复正常的可能性。但是,那需要依靠外力的介入。江城此时就像一个刚刚步入疯癫的精神病患者,如果有外力给予帮助,那么他还是拥有恢复正常的希望。只不过,这种希望远比治愈一般的精神分裂者要来得渺茫许多。

不仅如此,在这样一个只有江城自己存在的空间,又哪里会有人能够帮助他走出困境?

戒指?

的确,启明之星依旧稳定不变地散发着清光,但这光芒被黑色的触手彻底覆盖,根本无法传递到江城的意识之中。

情况正在变得越发严重,江城的疯狂在持续地增长着,本我意识仿佛被投入熔炉之中,在高温之下扭曲变形,并且逐渐瓦解。而在这一过程中,江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经历着各种可怕的人生。

这一刻,他变成了一个叫做周介的小孩。自从出生的时刻开始,他便在孤儿院中长大。院长陆伏渊虽然面相可怕,其实是个慈祥善良的院长,在孤儿院中工作的叔叔阿姨们,都对他很好。孤儿院虽然有些陈旧,但里面的一切都很完善。在这里,他们不仅吃得饱穿得暖,而且还能接受到良好的教育。语文老师顾欣怡长得很好看,对人和蔼。体育老师章啸经常带着他们做早操。每隔一段时间,校医梁凡也会定期给他们做身体检查,保证他们的身体健康,能够茁壮成长。

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忧无虑。

周介时常想,也许他们会一辈子就这样幸福地活着。

直到一天,一对陌生的中年男女出现在了孤儿院,他们对着周介露出了善意的笑。孤儿院的朋友和老师们都告诉周介,接下来他会走向幸福的生活。

周介很困惑,在孤儿院里就已经很幸福了呀,为什么还要被这两个陌生人带走呢?

周介虽然不安,但年幼的他还没有学会怀疑,只是按照他们说的,期待着更幸福的人生。

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了周介的预料。

周介回到了传说中的新家,刚一进门,他就闻到了一种刺鼻酸臭的味道。他看见的,是一片狼藉的屋子,仿佛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可怕的变故。门关上了,很突然,声音很大,像打雷一样。

周介看到,“父母”们在笑,只是那样的笑容,很可怕。是房间太阴暗的关系么?他们要做什么?为什么手上拿着棍子?

震动。

头部被撞击的剧痛。

血色的视线。

困惑。

恐惧。

兴奋的笑声,尖锐如魔鬼。

哀求。

疼痛。

模糊的世界。

闭合,归于黑暗。

这样的混乱且痛苦的感觉维持了很久。

周介在祈祷着,向着回忆中那幸福之地的名字祈祷着。圣母,没有来拯救他。

周介不知道该如何逃脱,身上的锁链满是褐色的斑点,不知是生锈了还是被被溅上的血滴,他们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只有祈祷,这是年幼的他唯一能够想到的方式。

门开的声音。

心跳加速,恐惧迅速蔓延。

夹带血色的折磨和痛苦哭号之声如期而至。

祈祷,害怕,还有仇恨。

痛苦,哀求,哭号。

祈祷,仇恨。

痛苦。

仇恨。

仇恨。

在麻木了痛觉和放弃了祈祷之际,神,终于来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光芒。所有人都无法看到,除了周介自己。这更让周介深信,神是为了他而来。

伴随着左臂处传来锥骨之痛,那光芒越发明显,笼罩了周介全身。他渐渐看清楚了,这光芒深邃而混沌,仿佛是穿过遥远时空、无数维度,最终才落到了自己的身上。由此更可见,神对自己的偏爱的。可为什么神如此偏爱自己,却又让自己遭受如此痛苦的折磨。

怀着崇敬与不解,他接受了光的洗礼。

一刹那间,周介感受到了神的意志。

不同于传说中的仁慈悲悯,神的意志是狂乱可怖的,周介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在风暴之中,随时都会被那无比伟岸狂暴的意志碾压粉碎。无比强烈又不可名状的恐惧占据了周介的全部意识,然而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是在笑着。在强烈的恐惧之中,他却同时生出狂喜的情绪。

可能,他知道,这般伟大而恐怖的意志会毁灭自己,但也能毁灭周围所有的事物,包括他所憎恨的。而在这样无限的恐惧之下,原本的恐惧渺小得不值一提,他通过恐惧战胜了恐惧。

所以,周介很快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

为这伟大存在献出自己的一切,所有他憎恨厌恶的都将毁灭。而他所爱的,会得到神的恩宠,进化为更高级的生命。自己会与神的意志合为一体,俯瞰着末日中的天堂。

没有犹豫,在一个离神最近的夜晚,在那噩梦迷雾到来之前,周介将自己的全身心都献给了神。

感受的无尽虚空亘古时空之中传来令人战栗的意志,周介感到无比的荣耀。

以国权荣,皆尔所有。

诚心所愿,尔国临格。

一切都结束了。

江城知道,这个名叫周介的孩子,正是他刚刚看到的那个少年,也是仪式的第一个祭品。但在狂乱之中,他无法思考着,仅仅是知道而已。随着这段记忆流向深邃未知的虚空,转化为难以理解的信息。江城不由自主地被脑中狂乱的信息带入了另一段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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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个故事:深渊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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