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个故事:掌上舞(164)

“听说你在这里暂住是为了养伤,这么长时间过去,想必伤势已经恢复了吧。”祭司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想要让我离开灰镇。

我看着身边的侍卫,意识到我也许连和狄道别的机会也没有。果然,侍卫们直接带着我从一条隐蔽的路线离开了灰镇。我没有心思思考其中缘由,因为从侍卫们的身上,我感觉到一丝危险。那感觉,就像是看到食人族的时候一样。

“他们想要做什么?”我惊慌起来,环顾周围,并没有行人踪迹。如果他们真的心存歹念,我想要呼救都不可能。我偷偷看了身旁一眼,侍卫眼神冰冷,仿佛我在他的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我更加确信,这并不是我的错觉。

我暗自盘算着还有多久离开灰镇的范围,也许在我远离灰镇的那一刻,就是他们行动的时刻。前面的路渐渐熟悉了起来,那里正是我看到狄和灵幽会的地方。一条小溪横在面前,此时没有月光,溪水漆黑冰冷,仿佛是一种不祥的预兆。我看着溪水安静地流淌着,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我渴了,能够去溪边喝点水么?”我靠着树坐下,装作很累的样子,悄悄捡起一块石头。

“很快你就不会再感到口渴了。”侍卫走上前来,双手微微张开,意图不言自明。

我将手藏在身后,将石子往溪水中扔了过去。

“叮咚”一声响,两名侍卫忽然身体一僵,脸色变得有些惊慌。

我不失时机地惊恐喊道:“是食人族!就在溪水里!”

侍卫们果然被我吓住,同时后退回去。

就是现在!

我当机立断,望着相反方向跑去。当侍卫们意识到自己被骗的时候,我已经将他们甩开老远。只听着他们的呼喊之声渐渐消失,我疲惫的脚步才放慢了速度。但现在仍然不算安全。黑夜之中,周围树木都变成黑色的剪影,看不清颜色,只有黑色的轮廓。我穿行树木之间,想要寻找一片隐蔽的所在。

逃跑过程中,我开始思考着他们想要谋害我的原因。除了和烛嬷嬷有关,我想不到更好的解释。我无从得知,也许祭司知道些什么,一定是她认为我知道了那个“秘密”所以才会指派侍卫来除掉我。由此可知,那是不能被灰镇居民所得知的秘密。烛嬷嬷之前提到灰镇的秘密,难道除了那个可怕又悲哀的诅咒,灰镇中还有更可怕的事物存在着?

我迷失了方向。而我赖以分辨方向的月亮也躲入云层之中,天空黑压压一片,仿佛大山一样,压的人喘不过气来。我感觉有些呼吸困难,渐渐意识到,这并非错觉。我回想起来,上次遭遇风暴之前,也是这样的感觉。相信不久之后,森林将迎来一场暴雨。

现在却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我分辨不出方向,却不敢原地停留,只能继续前进。随着体力流失,我的身体变得冰冷,这种虚弱的感觉熟悉而陌生。我脑中产生死亡的念头,但相比死于冰冷的阴暗中,我宁愿死是在烈日的暴晒之下。

水流声。

那正是我所需要的。

喜出望外的我,向着溪水跑去。掠过遮挡视线的树木,我首先看到的不是溪水,而是一块宽阔而光滑的石头。虽然没有月光,却仍隐隐散发的些许清冷光辉,那是月光石!

没想到我逃了那么久,居然又绕回到灰镇附近,侍卫们随时都有可能找到我。回想起被侍卫追杀的场景,我甚至想放弃溪水继续奔逃。而我的脚步却没有动,因为我回想起,那名叫做烛嬷嬷的老人,曾提到过月光石。

好奇心盖过了恐惧,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月光石边上,在其周围小心观察着。此时我脑中所想的,不是会被侍卫抓到,而是想要试着发现这月光石与那“秘密”的关联。就在我绕着月光石走到第三圈的时候,我发现在石头下的缝隙中,夹着一片细小的树叶。那片叶子残缺不全,其残缺的边缘是黑色的,还散发着焦味。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叶子,但在叶子的另一面,我看到人为刻下的记号。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可以确定,这就是我要找的东西。

拿着这半片叶子,我感到一阵迷茫。此时再关注这个秘密,对我来说并没有意义。即使我能知道这片叶子所代表的含义,我也不可能回到灰镇。冷静考虑的话,逃命才是当务之急。

隐隐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我连忙往灰镇相反方向逃去。直到跑出很远,我才发现,那片叶子仍被我紧紧抓在手上。

我看着叶子,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将它小心地收了起来。

此时月亮从云层中探出,洒下柔和的光,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消失了。

风暴今晚不会降临。

我分辨出方向,往北方前进着,因为我的族人们在那里。也许我是时候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了,又或者,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狄的哥哥——烬。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也许是我足够幸运,这一段路程并没有再度遭遇危险。我甚至在树上睡了一觉,直到太阳出现。是的,离开灰镇之后,我终于又见到了太阳。温暖的阳光落下,透过树枝的缝隙照耀在我的身上。温暖的感觉,随着血液流遍全身。我感到体力前所未有的充沛。拥有太阳的世界,一切都变得明朗,我看到了森林的尽头。那里升起一束束浓烟,仿佛是乌云的诞生之地。那里的天空,远比其他地方要阴暗,本该是湛蓝的颜色,反而显出病态的晦暗。让人远远看着,就感觉到那里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如果我记得没错,那个方向,正是巨人城堡的所在。也许,这天空就是巨人故意为之,警告到访者,不要轻易闯入他们的领域。

丛林之外,又是一片空旷的土地。我意识到,如果要出发,必须是现在。否则到达中午的时候,太阳的光芒将不再温和,而是变得炽烈。在那之前,我必须赶到一片可以遮阳的区域。我站在树枝上眺望,在那片焦黄干燥的土地之后,还有着一片低矮的青色丛林。那里,将是我离开树林后的第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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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个故事:深渊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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