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现在你是藏在这里了。但是回忆和忧伤终究会追上来，而你再也找不到小莎了，是吧。可是记住，如今你背负着她的故事你的文字，流落到这座喧嚣的城池，不是为了等到自己一个人的天荒地老，万物沾湿。请记住，曾经你的身边有一个女孩，一个明知道你喜欢写作胜过喜欢她，却仍旧愿意被你当模特，把你当亲人的女孩。”
行文正到伤心处。离家尚有一整日的路途，我为自己写出了这样的文字而感到一点点得意，这时火车停了，铺下有动静传来。
“不要吵到别人了。安静一点。”
我是听到了这温和的声音以后，懒懒地侧过头去，才看到她第一眼的。
那是一个小女孩。两个尖尖的丫髻，一双弯弯的笑眼。
然后我回过身来。
“——怎么样，在纸张的书角，尝到书香了吗。”
笔锋一转。这一篇文章就这样收于安然，大好的虐心展开就这样戛然而止。
没办法啊。因为心中充盈着欢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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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宁对文文说：“我需要你的翅膀。”
将脑海中那句“你们都是我的翅膀”的戏言滤掉，我想起铃奈庵中有一回文文穿着休闲装的样子来。然后我打开APP，发现网络断掉了，移动信号也没法连接。大概是火车进山了吧。
这时候我听到她的声音了。很开心的调子，有点奶声奶气的感觉。
我没听清她说什么，出于雄性生物的本能，我放下了手机，想找一找她的位置在哪里。刚巧，就在我下面，中铺。她和她的母亲睡在一起，被护在远离护栏的一侧。大姐长相挺一般，但看起来很温和。
她看见我了，坐起身来，探出的脑袋正和我脸对脸。我一时间有点尴尬。这时候她忽然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眉眼弯弯，唇角上翘，小虎牙从唇间探出细细的尖角。眼前顿时一亮。我一直以为这样的笑脸只存在于文字之中。
很欢喜——欢喜，这是我多久没有用过的词了？
走神了大概两秒之后我反应过来，忙也做出笑容来回应。舌根顶着上颚，眉毛舒展，眼角下垂，这是用惯了的微笑姿态，但是我真切地感觉到不对。——是的，这是假笑。我为自己习惯性地展露了这样的笑而感到羞愧。
大姐也看见我了，她冲我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我以微笑回应，这次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大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后，那声音里有一点点责怪，不过更多的是，简直要满溢出来的疼爱。
“大家都在休息的时候，要安静呀。”
我回到我的上铺，盯着车厢顶上的灯。
我想，有这样的母亲，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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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下去吃东西了。
我刚把脚伸到梯子那里，忽然想起她来，忙收了腿，攀着护栏朝下面看。果然——也许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果然吧，就隔着那梯子，她正抬头看着我，双唇抿起，弯弯的细眉下眼波流转。
我不知道眼波流转这个词可不可以形容小孩子的笑眼，但我真的只能想到这个词。她那眼睛，总是在笑呀。
我也笑起来。我发现我忽然懂得怎么笑了。
这样，很欢喜。
我笑着说：“让一下喔~~让哥哥下去好吗？”
她斜着身子歪着小脑袋，大声地喊着说：“好~~叔叔~~”
诶？
好吧。
就年龄而言，叫叔叔也……果然还是没法接受啊。
这时候大姐说：“叫哥哥。”
“哥……叔哥~~”
我落荒而逃。听到了咯咯的笑声。我第一次用“咯咯”来形容笑声——真的是第一次。
很欢喜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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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回来的时候，她两腿叉开坐在翻椅上，无聊地摇着纤细的腿脚。看见我，她马上甜甜地叫了一声拉长的哥哥。用的是故事书里的语调。
是被大姐教育过了吗。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些歉疚。我在包里翻了翻，意外地翻出一盒两枚装的Q蒂来。我从里面摸出一个来。我自己是很喜欢甜食的，我想她也应该一样吧——这算不算是我们的共同点呢？念及此处我也微笑起来。
我没想到——其实想想也正常——的是，她挪了挪小屁股，鼓起脸颊嘟起嘴，两根食指使劲地比划出“X”的样子。
“哥哥，妈妈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我脑海里闪过了腆着脸上去问“那哥哥算陌生人吗”的冲动，不过还是好好地坐下来了。天色开始发暗了，我照例为了更新的事情忙活起来。一边想着剧情，一边自顾自地撕开了巧克力派的包装吃起来。那边她跟着大姐上了床铺，我听到大姐在讲故事，还听到有书页翻动的声响。我抬头看过去，刚巧，她也侧头看下来。她的眉眼还是那样盈盈的笑意，不过我注意到，她的视线是落在我手中的。
我故意没有再去吃。
——然后我就在码字。码字的时候，当然不是一直低着头的。时不时要在需要格外着墨的地方细细思索，要在逻辑打结的时候小心理顺，那些时候，我就抬头看，她总是在看我。
在看着我，露着欢喜的笑眼，抿着欢喜的嘴唇。
到后来，灯熄了。大姐对她说：“故事讲不完了。天亮了再讲吧。”
我的东西还没有码完。手机的光很显眼，我只好爬回上铺去。爬到一半，火车经过城区，有光照进来，我看见她还在那里坐着。
我说：“哥哥要上去咯。……嗯，晚安。”
我爬上床以后，听见她细细的声音。
“哥哥晚安。”
可以，这很欢喜。
我这样想着，忍不住自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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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距家百里。
我把矿泉水的空瓶丢进垃圾桶，回来的时候，她正缠着她的母亲要听故事。大概是昨晚没讲完的吧，大姐翻着书页，找来找去。结果还是没有找到，不知道为什么，大姐起身去了别的车厢。
鬼使神差地，我坐在了她旁边的翻椅上，我说：“讲到小鱼找到朋友了对吗？我来讲后面的，想听吗？”
她点点头，侧过身子来。
很幸运，我随手就翻到了故事书中的那一页。
我懂朗诵，从我写的文里就可以看出来。我觉得自己讲儿童故事还是蛮绘声绘色的——也很羞耻。换作是以前的我肯定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吧。
——是因为年龄到了，自然就会哄小孩子了吗。
不不不我还年轻着呢。没听到她叫我哥哥吗。
很快那故事结尾了，火车在武汉站附近临时停车，不知为何，车里的空调断电了。我们从水下世界浮到赤日炎炎的现实中来。
“热不热？”
我问她。
她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点点头。
我感到有些好笑，从包里掏出了折扇来。
“要扇扇子吗？”
“要！”
我把胳膊肘架在车窗下的小桌上。当然了，这样子是扇不到我自己的。
“哥哥等一下。”
她举起了手，然后在我一声“啊？”的疑惑中，嗒嗒地绕过来。
她——
坐在了我的膝盖上。
“嘿嘿。”
她扭过头来看着我，那笑脸有些调皮，不过，前所未有地灿烂。
我忽然忍不住说：“给你讲讲哥哥写的故事吧。”
我当然是没有那种现场直编的能力的，所幸我的文风正适合讲故事，就化用了以前写的一篇和尚与春风的短篇。当然了，那是淡淡的悲剧，原封不动地讲给这样的女孩子听，是一种罪过。我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写几篇有趣的喜剧。
不知是不是扇的风略大，她向后一斜，倚在了我的胸口。
——当然会有点激动了。当然会有点紧张啊。如果说这样算是抱的话，这也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抱萝莉啊。
只是。
现在，至少我确认自己并不是萝莉控了。
坦诚地说，我喜欢这个小女孩。从一开始就喜欢。越来越喜欢。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这个，欢喜的小女孩。
我对她说：“哥哥要下车了。”
“哥哥，最后小和尚怎么了呀？”
我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
“故事讲不完了。再见时接着讲吧。”
火车开走了。我好像隔着车身看见她欢喜的、甜甜的、可爱的、动人的……插在心里的笑脸。
有些遗憾。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有些遗憾……有些失落。
她最后还是拿着了剩下的那个巧克力派。
而我，终究没有问询她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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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为了挽回人气我决定今天双更！另外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