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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咯，天照先生。”
悠宁挥了挥手，送别了最后一缕霞光。然后他探出手指，指尖燃起浮游不定的流光，照着他另一只手中的小本子。他的脸被映得忽明忽暗，镜片反射着光亮，看不清眼神。
他这样走离了伊藤家。
月色的天穹下，人间之里一片宁静。灵梦她们筹划的事情和悠宁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只需要旁观就好。
当然他只能旁观，不过他能旁观便已经很不寻常。悠宁抬起头来，一分神，指间萦绕的流光破碎，成了星星点点的幽明。
天空中有结界。那是灵梦白天预设的，此时发动起来才被悠宁感知到。博丽色彩的碗倒扣在人间之里的上空，内外两层逆旋着缓缓收缩。结界的边缘就在悠宁身后。他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用指节在上面敲了敲。
结界收缩得很快，悠宁先是走了几步，然后跑了起来。
“这个中心是……稗田家？不是寺子屋啊。”
悠宁在手心里比划了一下。稗田家离这里并不远，他正这样想着——
“砰啷——”
在他身后的结界，像是琉璃的高墙般片片破碎。那碎片又变成灵力回归到灵梦那里去，掀起的风浪卷起积雪，一阵飞白。
悠宁缓了缓脚步。
他没有担忧，因为他对灵梦有信心。灵梦撤回了结界，只能说明没有必要了——也就是，找到那个元凶了。
在稗田家门前的空地上……
“喂，怎么是你？”
“我还想问你要做什么呢！巫女！”
气冲冲地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一是灵梦，另一个则是……红魔馆的主人，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再那边，是无地自容的妹红和正在好言相劝的慧音。
“我专门设下了针对妖怪的结界，结果让你给搅啦。”
“我还想说呢！我正在排查那只妖怪呢！这下打草惊蛇啦！”
两个人吵作一团。悠宁赶过来看热闹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副景象。
结果，所谓妹红的发现，就是趁着晚上搜寻着妖怪的蕾米莉亚而已。灵梦白费了工夫也好，妹红不能接受也罢，就是这么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实。
“还真让我空欢喜啊。”
悠宁挠了挠头。他的声音引起了注意，蕾米莉亚扭过头来，摆出一副凶巴巴的脸。
“别这样。好歹我和咲夜算是同病相怜啊。说起来，她现状如何？有找回点记忆的碎片什么的吗？”
说到咲夜，蕾米莉亚便冷静了下来。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悠宁的眼睛，淡淡地开口。
“咲夜没有失忆。”
“什么？”
不仅悠宁错愕了，连慧音和妹红都不由得惊讶起来。
“咲夜没有失忆，她只是……”蕾米莉亚轻轻咬着自己的下唇，“她只是，忘掉了和别人的关系而已。”
“也就是说，是【羁绊】这样的情感吗？”
悠宁说道。他取出自己笔记本，走向灵梦。
“灵梦，能借一点光吗？”
灵梦嗯了一声，她丢出一张符来，那符自己悬在空中，发出幽幽的光亮。悠宁借着那光，在笔记本上写了几笔，然后轻轻咳了一声。
“各位，我们现在，姑且先想一个假设。我们在找的那只妖怪，也许它的目标，并不只是记忆而已。”
悠宁讲起自己的想法来。
——并不是记忆。也许是因为并非旧识，悠宁对村人的变化更敏感——也因为他眼前这些少女们根本不会去特别留意。但是，悠宁的笔记上是记着的。
从人烟袅袅，到如置孤城，再到现在，又似乎回归原状。
羁绊和情谊，是可以再生的。
只是某些东西，一旦淡去，就很难恢复如初。
比如，悠宁看到的，上坂家那些生疏的亲人。
“你是说，那只妖怪一直在作案吗？只是没让我们看出来？”
妹红哼了一声。旁边的慧音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有可能。可是，为什么呢？”
“妖怪袭击人类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不。”
慧音一口否决。悠宁眨了眨眼。
“妖怪袭击人类是为了取得一些东西——比如畏，再比如历史。”
“……历史？”
“是的。历史就是人类对妖怪的记忆。通过历史的传授，没有遇到过妖怪的人类也会有畏产生。那就是妖怪的食粮。”
悠宁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可是，取走人类的情感，对妖怪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慧音喃喃地说着。
“等一下，慧音。这种事情是这么容易的吗？”
妹红听得有些不明所以。在幻想乡建立之前、她还只是为了自己而和妖怪打交道的时候，她一向把妖怪当作是力量和体格稍稍夸张的野兽。即便与慧音相伴了这么久，她还是下意识地觉得妖怪办不到这样的事情。这时候蕾米莉亚说话了。
“当然可以。对于我来说，命运的轨迹用眼睛就可以看得到，稍稍认真一点就能够把它拨偏。那可是连我都追踪不到的妖怪。对她而言，也许就好像是摆在眼前的面包一样。”
慧音稍一点头以示赞同。她是能够将已经成为过去的历史像剪纸一样剪下来的白泽，想必是深有同感的。
蕾米莉亚说完便转身想要离开。悠宁在后面喊着问了一句。
“我去找妖怪。”
“你有线索吗？”
“命运就在这里。我看得到的。”
“——你没有线索对吧？”
“无路赛！”
蕾米莉亚回过头来，示威般地露了一下尖尖的犬齿。悠宁怔了一下，然后微微笑了起来。
“我有喔。”
悠宁以诱惑般的语气说着，一手啪地合上掌心里的小本子，另一只手伸到口袋里，取出了一本一模一样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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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道町。还是临道町。
这里是匠人们世代居住的街区，所谓技进乎道，临道町的名字，大概是寄予了先祖们的信仰的吧。晚上町里很安静，偶尔有一两家作坊内传出机械的声响。
一行人走在街道上，踏雪无痕。
这里作为工匠街的同时也是商业街，住户们的门面背后多有后院。连日的降雪下，院子中大都满是积白，月牙无色，在霜霖的聚焦下却宛若执灯般通明。
在那样一个小院中，有一尊塑雪，有一名匠人。
雪塑的是女子，冰肌玉骨，体态修颀，手足间满满的古典神韵。匠人手持圆刀，小心翼翼地抹着女子皮肤上的每一处瑕疵。
那女子没有脸。
那匠人，正是伊藤。
有一张符慢悠悠地向着伊藤飞过来，真的很慢，慢到伊藤修完了雪塑的左肩又修右肩，那符便改了方向，继续朝着他的背后飞去。
那符是博丽的符，符的中间含着一点点吞吐不定的光亮。
然后，熄灭了。
停下了。
那张符被捏在了雪塑的手中。
伊藤没有动，是那塑像动了，她挡在了伊藤的背后，而且，抬起了原本不可能动弹的手臂。
伊藤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啪嚓啪嚓，从墙壁外跳进来三名少女和一个青年。
“对不起大叔，我只能确定这位妖怪小姐认识你。”
悠宁轻轻欠了欠身，他很认真，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这位妖怪小姐，你好。嘛，没有历史却诞生了的……我可以叫你，【无明】吗？”
雪，飘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