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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梦，你见到妹红了吗？！”
“没有呀。”
灵梦这次好好地从正门进了寺子屋的院子，她这样回答了以后，看到的是慧音焦急的眼神。
天气昏昏沉沉看不见太阳，透过灰色的云层，勉强可以看到有那么一片微微发亮的地方。天已经不早了。
“妹红她凌晨的时候出去除雪，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
慧音的语气倒还算镇静，只是拧在一起的双眉悄悄地暴露了她的内心。
“不会吧……这几天不都没有事情发生吗？”
悠宁说着话走进来，顺手把门带上。慧音强自镇定了一下，微微地摇了摇头。
“妹红她是蓬……一定会没事的。也许是遇到需要帮助的村民了吧。正好，我之前在等妹红回来，还没吃早饭。要一起吗？”
“啊，不了，我们早上吃过了……谢谢了。”
悠宁稍稍欠了欠身，灵梦却眼睛一亮。
“好呀。”
悠宁无语地看着灵梦走进了寺子屋的内室。他叹了口气，对慧音说：“好吧，我承认我对付的早饭不太好吃……我去村子里，找一找妹红吧。”
“……你？”
“放心，我的脑袋可没坏掉呢。这附近的路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呢。”
“那，谢谢了。拜托了。待会我也会去的。”
悠宁挥了挥手，从怀里摸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翻到某一页。那上面的线条横纵交错，线条边标着街町的名称。他仔细地确认了一遍，然后转身，走出了寺子屋的大门。
……
……
云散了，苍白的阳光从南面洒过来，宣告着中午的临近。悠宁没有回来，倒是妹红的声音先在寺子屋的院子里响起来了。
“慧音~~我回……”
“哐咚！”
寺子屋的内门轰地一下开了，慧音如同旋风一样冲出来。妹红吓了一大跳，原本尽是不爽的脸上瞬间陪满了笑容。
“慧音，我错了我错了！……诶？”
预想中的头槌并没有到来。妹红睁开紧闭的眼睛，看到慧音的神情，微微一怔。她知道这样的神情是什么意味——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慧音这个样子了。很久了。
“我没事，慧音。”
“没事就好。”
慧音凝视着妹红的脸庞，点了点头。
“另外，我看到那只妖怪了。”
“什么？”
答话的不是慧音，而是后面走过来的悠宁。他扭头看着洞开的门扉，挠了挠脸颊，大概是想到了早晨似曾相识的一幕，微微笑了笑，顺手关上了大门。
“喂，你又来我家蹭饭啊。”
妹红哼了一声。慧音连忙拉了一下她的袖角。
“别这么说，他整个上午都在帮忙找你呢——添麻烦了，悠宁。”
“不是，我就算不想来也没办法呢。毕竟我那一点积蓄都叫灵梦拿走了啊。”
悠宁指了一指。透过敞开的内门，可以看到灵梦正在屋子里老神在在地喝茶。她肯定是听到了悠宁的话了的，但她只是在那里喝茶，稳如泰山。
“另外，我其实并没有花很多时间去找啦……我在街边看到一位前辈摆了局死活棋，一看就忘了时间了。还是看到妹红路过才想起来的呢。”
悠宁耸了耸肩，接着道：“因为我相信妹红不会出问题的。”
“这样说起来……我和灵梦在找妹红的时候她也这样说，然后我们就先回来了。结果，反倒是我不信任妹红了啊。”
“慧音你别这么说。是我不好——你做午饭了吗？”
妹红试图转移话题，只是手段有些拙劣。慧音看着她，眉眼间泛起了一抹微笑。
“哎呀，你不应该说说妖怪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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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伏夜出……总有种莫名的预感啊。哈欠~~”
悠宁双手掌心揉着自己的脸颊，眼神有些惺忪地走在街上。
中饭过后，本就是午休的时间。还留在寺子屋的三名少女都在安享睡眠，就连极少规律作息的灵梦也是一样——妹红虽然没有追到那妖怪，但是发现对方很怕光线，也姑且算是得到了一点线索。商讨的结果是晚上在村子里蹲点，于是乎，她们便有了一整个下午的闲暇。而悠宁之所以在这里，自然是有那么一些事情，必须要到这儿来做的。
“上坂家上坂家……咦，那不是？”
悠宁眨了眨眼，看见伊藤手工店的主人挟着一副卷轴走了出来。悠宁快步走了上去。
“伊藤大叔，这是到哪里去呀？”
“……你是？”
拥有着诚哥之名的伊藤疑惑地看了看悠宁。
“我之前在你家对面摆书摊的呀。有好长时间了，忘了吗？”
悠宁满脸笑容，面不改色地套着近乎。反正自己记不起来，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伊藤也记不起来，就算不是真的，他也只能先相信了。
“这样啊。”伊藤想了想，歉意地笑了一笑。“几天以前的东西我都忘掉了，抱歉啊。”
悠宁看到伊藤这样子，自己反而怔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伊藤笑。
“大叔你多少岁了啊，说起话来，完全跟年轻人一个样呢。”
“是吗？”
“是啊。”
“啊……失忆以后，跟年轻人相处比较多的原因吗。嘛，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很巧，伊藤此行的目的却也是上坂家。两人并排走在了临道町的雪路上，悠宁一边同伊藤聊着，一边微不可察地落后了半步。
“大叔啊，你抱的这是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闲来无事写的字。到上坂家去请人装一下。”
“哦哦？可以让我看看吗？”
“不要笑话就好。”
伊藤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将卷轴展开。悠宁眼睛一亮。
“好字！”
伊藤本人确是完完全全的大叔形象。胡茬，套衫，又像板寸又像平碎的头发。但他写的字很柔软。与寻常书家主张的刚劲潇洒截然不同，那笔触间溢满了温暖和温柔。
他写的字是——初心不忘。
那字真的很好看。
“初心不忘……大叔不是失忆了吗？”
悠宁说了这话以后便看着伊藤。他方才说的话很是失礼，对于书家而言，这种点评几同冒犯。但是伊藤却只是笑了笑，把那字收起，然后伸出手来给悠宁看。
悠宁看到那手指和掌缘有着一层层的老茧。
“但是啊，我的手艺可都还在呢。”
伊藤很自豪地笑着，一副匠师的气派。
“哦哦！待会让我见识一下吧大叔。”
“好啊。等回来的时候看看我的店吧。”
上坂家就在街道的那头。敞亮的门面内挂着各种各样的字画，不过风格显然不很一致。悠宁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只是看着屋子里伊藤和上坂家的当主说话。那是个看起来很斯文的男人，想来店里的墙上有他一片领地。上坂家的其他人也很热情，当场就从里屋取来了装裱的工具干起活来。伊藤和他们有说有笑地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忽而想起悠宁来，这才歉然作别。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悠宁一直仔细地看着，这时候，他微微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不像。”
他低低地自语，然后向伊藤挥了挥手。
“大叔，老板好像跟你很熟的样子啊。”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想找人帮忙时就想到他了。嘛，就算不记得也好像没什么影响。”
“是啊。就算没了记忆，总还有些记忆以外的东西留着呢。”
悠宁微笑着回答。这时候，忽然有一枚雪球飞过来，悠宁歪头闪了过去，然后伊藤便遭了殃。
伊藤抹了一下脸上的雪，望向路边巷道口站着的男孩。小家伙似乎知道闯祸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悠宁想了想，正要开口，伊藤忽然蹲下身子，抓起雪来捏了个形状便朝那孩子丢了过去。那孩子吓了一跳，不过马上便扭过头去，嘻嘻哈哈地跑掉了。
“这样就好。”
伊藤说道。悠宁看见他脸上的微笑，眼睛中透出颇为惊奇的神色。
“不要打扰他们的兴致啦。”
“哦！学到了，不愧是前辈呢。”
悠宁从怀里取出了小本子，在上面记了几笔。伊藤爽朗地笑起来。
“哈哈，我以前常给孩子们雕玩具呢。”
“手办吗？”
“那是什么？”
“没什么……突然想到的一个说法啦。说起来，这一系列被妖怪袭击的都是好心人呢。”
“是吗……我倒觉得这里的都是好心人啊。”
“这样啊，是我失礼啦。”
伊藤打开了自家店铺的门。和上坂家的书香气息不同，满地都是未经处理的石屑和木屑。凿锤斧锯的家伙就丢在柜台后面，柜台上则是放着一摞乱七八糟的纸张。
“嘛，我比较懒啦……”
伊藤稍稍有点尴尬。
“唔——这是设计图吗？好精准的笔法啊。”
悠宁看着柜台正中摆着的纸。那是一幅少女的画，准确地说是雕像的建模。数据与标注线一目了然，很显然是外界来的手法。
“冬天了嘛。突然想做尊冰雕试一试。”
“没有画脸吗？能告诉我这位美人的原型的哪位吗？不会是巫女吧。还是寺子屋的教师？”
悠宁开了个玩笑。伊藤却莫名地一愣。
“……我不知道。只是想而已。——上白泽老师不喜欢别人雕她的像的。”
“不说这个了。你看那个，可以卖我吗？就是那只天狗的像。”
“……啊？可以，可以。”
悠宁看了看标价，从衣袋里数出铜板来。
“呼……还好，上午在街头不小心解了一位老人家的死活棋。不然还真付不起呢。”
“下棋？你会下棋？将棋你会吗？”
伊藤忽然间兴奋了起来。悠宁露出诧异的神色。
“是围棋。不过将棋我也能下一点。”
“陪我来几局怎么样？”
“唔……我水平好烂的。留点情啊大叔。”
“没事没事。”
伊藤这样说了以后便跑去了里屋。悠宁看着店里摆着的各种木雕和石雕。有动物，有玩具，有妖兽和鬼的塑像，更多的则是少女的样貌——不少是幻想乡中妖怪的样子。河童，天狗，夜雀，等等。
悠宁饶有兴趣地看着的时候，后院里传来了鸟鸣声。悠宁望过去，那边是窗子，窗子下面的地上撒着零星的米麦。有鸟雀在雪地上悠闲地啄食。院子的角落里，有草垛，有用布盖起来的桩型大件。
门面那边传来了喊声。
“悠宁——来尝尝这个。在幻想乡一般是尝不到的哦。”
“嗯？”
悠宁回到柜台前。棋桌边上有两杯黑色的东西，卖相可谓惨不忍睹，闻起来倒有一点奶香。悠宁向伊藤确认了之后，却是毫不犹豫地送到了嘴边。然后，他眼睛一亮。
“咖啡？”
“不是啦。这是用板蓝根糖丸泡了牛奶。味道怎么样？”
伊藤颇为得意地笑起来。
“一个人照顾自己，还真能想这么多点子啊大叔。对了，外面那些鸟留在这里几年啦？”
“哦哦？好眼力。可惜的是，我也记不起来了。——不过啊，”
伊藤笑过之后，却是渐渐敛起了笑容。
“说一个人，倒也未必。很多时候，我会觉得有那么一个人在陪伴我呢。”
“是吗？在哪里呀？”
面对悠宁的戏言，伊藤的眼神，微微迷离。
他将手放在胸口上。
“在这里。”
悠宁怔住了。他也像伊藤那样，伸出右手来，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他注意到，伊藤的眼神偏向了柜台。
那里除了他的工具，就只有一张图画。
悠宁想了想，说：“梦中情人？”
“噗。不是啦。不说了，来下棋下棋。”
伊藤自己却笑了起来。
悠宁看着伊藤先行的一步棋，唇角也勾起了笑意。
只是，这个时候，他悄悄地展开左手。
那手心里，是一本脏兮兮的小本子。
那是他被妖怪袭击的时候，落在了伊藤家窗下的笔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