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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张，是木桃写给我的第一封信，那时候我们都不会写字，信件里也有很多是用图画表示的。”唐仲敏拿过一只洗脸用的铜盆，把那封画满图画的信纸展开，连同信封一起点燃了扔在脸盆里。
那脆弱的信纸连同上面的文字一起，在火焰中烧成了灰烬。
带着笑脸的涂鸦上的墨迹晕染开来，就像是在哭泣。
“二公子，你不必……”
叔叔，你又何必惺惺作态，我也知道你疼爱我，但是你是不会背叛唐门的。父亲更不会容许唐门中人做出对门派颜面有损的事情。现在如果不当着叔叔的面表态，之后会怎么样，唐仲敏自己都说不清楚。
“这第二张，隔了很多年。也很长。”唐仲敏拿出厚厚一沓子信，说，“江南与蜀中相距遥远，通信本来就十分困难，再加上木桃的父亲调任，隔了五年我才收到第二封信。信里写了很多东西，说到她从小就性格泼辣，又仗着父母宠爱不肯裹脚，还央求父亲让她上了私塾。为此没少被人嘲笑过。”
唐仲敏将信件叠在一起，卷成一卷，放在油灯上点燃，然后扔进铜盆里，就像是烧纸钱祭奠故人一样。
木桃，仲敏无能，不能保护你周全。
傩影不再说话了，而只是叹着气看着二公子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烧着信纸。
当信件烧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唐仲敏停住了。
如果连最后一张都烧掉，那木桃的信件就再也没有了。
“公子，如果你是在为难，可以保留这封信。我不会告诉老爷的。”饶是见多识广，心硬如铁的老傩影，此时也觉得心里一阵难受。
“不，不必，我不为难。”唐仲敏叹息了一声，关于木桃的种种回忆涌上心头，化为两滴泪水。
他急忙把信纸放在油灯上点燃，扔进了铜盆里。
木桃，我会倾尽唐门的力量，为你平反。
从那时起，唐仲敏在亲人面前，话更少了。但是对长辈和同僚，却竭尽拉拢。正巧遇上了各门派受到火器之类的新式武器冲击之后逐渐衰落，武林中人纷纷寻求商业上的发展。这也使得不善武功的他得到了父亲的重视。
木桃成了他心中永远的伤痛。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一心一意怀念着的李木桃，竟然并没有死，而且还一直跟在他身边。
“木桃……”唐仲敏伸出手，摸着面前的傩影的脸。木桃的变化太大了，他几乎无法从面容上看出昔日那个开朗的小姑娘的影子。
“真的是你吗？”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在做梦。
“是我，我并没有死。”
“难道爹爹骗了我？”
“不，掌门并没有骗你，所有的官方记录中，李家的女儿李木桃都已经死了。”类摇了摇头，说，“或者说，其实我强迫自己忘记了过去的一切，让我自己认为李木桃已经死了。那个头饰……是我放不下的东西，但是如果我不忘掉它的真实存在，总有一天会路出马脚。所以我编造了一个虚假的记忆。只是这份记忆，在大火中被烧毁了，我终于想起来我自己究竟是谁，也想起来了我的心里为何总是对公子有一种莫名的执念。”
“木桃，对不起……”唐仲敏搂住了类，说，“我应该去找你的，我不应该这么轻易地相信傩影探查到的线索。”
“这并不是你的错，公子。”
“木桃，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唐仲敏问道，“李家不是被抄家了吗？”
类苦笑着说：“说起来，救了我一命的，反而是我从小就厌恶的一个身体特征。”
“身体特征？”
“不知道公子可曾听说过一个词，叫‘二尾子’？”
唐仲敏点了点头。
类指着自己的胸口，沉默了片刻，说：“我就是二尾子。”
我出生那年，全家人都以为生了个小子。当时我的哥哥因病去世后已经有三年了，我的诞生让原本十分悲痛的父母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家里盘算着得给我取个好名字。可是没过多久，母亲就发现我有点不对劲儿，别的男孩子撒尿都能尿出很远，我却怎么都尿不远，有时候还会尿在母亲衣服上。
母亲觉得不对劲儿，怕我有什么疾病，就到郎中那儿让郎中给瞧瞧。
郎中仔细检查了之后连声叹气，告诉母亲我不是男孩而是女孩，但是是个二尾子。
二尾子有两种，一种是生长着全套的男性器官，但是却带了点儿女人器官的残留。这种人外在表现和身体表现都是男人，但是到了女人每个月不方便的时候，也会尿出血来。
还有一种就是长着全套的女性器官，但是却带了点儿男人器官的残留，有的是喉头和某些腺体，有的就是……嗯，像我这样的，长了没有卵蛋的一小部分卵蛋囊，表面并不是太能看出来的。
父亲知道了这是事实之后，很是难过。毕竟已经当着家人的面宣布我是李家的儿子了，再突然告诉别人我是个女孩，难免让人不好接受。父亲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决定让我按照自己初始的性别生活。
从那以后，我就有了名字——叫李木桃。父亲和母亲也都很疼爱我，让我能放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周围的人却总喜欢对我指指点点，还有些老阿姨会怜悯地摸着我的头，说：“这丫头太可怜了，一生出来就是个二尾子。”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二尾子是什么，直到有一次在女厕里撒尿被后面进来的陌生女人看到了，尖叫着说什么“采花贼，采花贼！”
从那时候起我才意识到自己与其他女孩的不同之处。
长大了一点之后，这种差别更明显了。我的声音开始变粗，虽然还没有同龄男孩那样粗，但是在女性中却算得上不柔美的了。
为了不让家里人难堪，我在外面尽量用尖细的声音说话。但到了家里，我便不再憋着，尽量用自己原来的声音说话。
我喜欢穿裙子，也喜欢戴头花，但我却不喜欢像其他大家闺秀那样天天害羞地用扇子遮着脸。
我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了，虽然多少有些闲言碎语，但总之也算是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