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摸鱼的苗族妹子，文荆和妮朗达继续沿着河滩行走。河滩边上除了摸鱼的妹子之外，还有一些年长的老妈妈在河边洗菜。
清澈的戏河水穿过脆嫩的菜叶，带走泥土的腥气，留下甘甜。远方是绵延而去的群山，山的名字大多是苗家人随意起的，但都充满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的期待。
再往前走，吊脚楼逐渐减少，最后逐渐看不到小小的房子，只剩下平坦的河滩。
沿着河滩继续走下去，大块的卵石逐渐减少，最后只剩下了较为细小的卵石，河道拐了个弯儿，向远离山川的方向流淌。在距离河湾不远的地方，是一处集市场。
苗家的市集与摊子大多用竹子搭成，若是卖菜卖酒的，便就这样放在竹垫子上；若是卖布匹首饰的，便铺上一层粗布，再把货物小心地摆上。
除了酸鱼腊肉、酒水腌菜之外，最多的便是刺绣和银饰了。
“刺绣？”文荆听妮朗达说着，突然愣了愣，问道，“苗家也养蚕缫丝吗？”
“不是蚕丝，是染上颜色的棉线或者麻线。丝线自然比不上江南的刺绣纤细，但组合之后图案繁多，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妮朗达指了指不远处的摊子，说，“我带你去看看。”
摊子上放着很多厚厚的棉布，颜色大部分比较灰暗，暗红、暗绿、暗蓝，就像是秋天树丛中落下的叶子一般。
“这颜色也太暗了吧。”文荆感慨着想，江南的绣房里，随便拿出一方手绢，都比这刺绣要强得多。
翻过布面仔细看下去，却发现布匹上绣着的小花格外精致，倒也十分雅致。
妮朗达看着粗布上放着的一个个精美的银饰，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若是还在花鸠寨，若是没和父母闹翻，此时此刻大概已经穿着刺绣的衣服，戴着全套闪着金属光芒的银饰，跳着舞迎接山神祭了。
但现在，却不能这么张扬，只能默默地看着其他人沉浸在欢声笑语中，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
“妮朗达，妮朗达！”文荆的声音打断了妮朗达的思绪，她回过神来，只见文荆正悄悄指着不远处两个抬着箱子的大汉。
“怎么了？”
“我感觉他们抬着的东西，说不定就是那个金杯。”
妮朗达仔细看着那两个抬着箱子的汉子，那两个汉子抬着的箱子看起来并不大，也不是很重，但却有四个人前前后后跟着警戒，的确有点可疑。
“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文荆低声说。
妮朗达迟疑了片刻，说：“好的。”
两人就这样混在拥挤的人潮中，一边说说笑笑，一边跟了上去。
两个抬着箱子的壮汉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跟上来，依旧搬着箱子向前走。
文荆想要凑近了过去看个究竟，但仅仅只是稍微靠近一点，就能感觉到负责警戒的汉子提高了警惕，将箱子围住。
嘿，看得还真是够严实的。文荆索性不再靠近，就这样远远地跟着。
抬箱子的人沿着山麓的小路走到山脚下，在一处砖石和竹子建造的宽敞屋子里停下了脚步，将箱子放了下来。文荆和妮朗达只能在外面观看。
抬箱子的汉子和屋子里的人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语速极快，文荆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再说什么。说完之后，那两个汉子行了个礼，说了句辛苦了，便离开了。但那四个负责警戒的人还没走，等候在那里，似乎还准备继续保护箱子里面的东西。
“我们是不是应该偷偷进去看看？”妮朗达迟疑着说。
“还是等等吧，我们此行的任务只是刺探情报，看看地形和地图上有什么差别。如果在这里被发现了，那之后再想取得他们的信任就很难了。”文荆从怀里掏出小本子和小毛笔，仔细记下了箱子存放的地点以及房屋与以前的地图上标注的相比所产生的差异。那些人虽然对那箱子很是上心，但似乎并不急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也许是想等到祭祀的时候再拿出来看吧。在那屋子外面待了一会儿，文荆看着也没有什么可写的了，便收起本子，和妮朗达一起往回走。
往回走的路上，正走到半路，突然看到一名头上插着老鹰羽毛的苗人，他愁眉苦脸地抽着水烟袋，也不知道这大过节的，为什么事情发愁。
妮朗达抬头看了那苗人大叔一眼，突然间脸色变得惨白，他拖过文荆挡在身前，说：“帮我挡一下。”
“那是谁啊？”文荆低声问。
“我爹。”
“啊？”
文荆正手足无措之间，那个抽着水烟袋的苗人大叔已经径直向他们走了过来。
文荆感觉不妙，急忙顺势把妮朗达挡在身后，笑着迎了上去。
“去集市的路怎么走？”那个苗人大叔张口问道。
一股烟味扑鼻而来，文荆差点儿打了个喷嚏。
她憋住气，揉了揉鼻子说：“沿着这条石板路一直走下去，到了山脚下沿着河流走，到河流拐弯的地方停下来，再走一段，就到集市了。”
“哦……嗯？”苗人大叔皱了皱眉，眯着眼睛看着文荆身后的女孩，低声说，“这姑娘是哪儿来的，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呢？”
“她是我堂妹，不是苗家人，自小生长在蜀中。”文荆急忙解释道。
“不像，不像。”苗人大叔摇了摇头，仔细看着妮朗达的脸，说，“汉人的女娃儿，哪儿有在脸上画画的。不，不对！”
苗人大叔愣了愣神，恍然大悟一般张开了嘴，说：“你……你是……”
妮朗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感觉到脊背上渗出了冷汗。
爹爹，你可千万别把我认出来。
“我堂妹的阿妈是苗家人，所以画了。”文荆解释着，心里却还是没有底。这天底下的父母，哪儿有认不出自家孩子的。万一在这儿被认出来，可就太糟糕了。
苗人大叔盯着妮朗达看了半天，叹了口气说：“是我认错了，你和我的女儿长得太像了，她已经一年多没回家了，哎……”
说完，那苗人大叔便郁闷地抽着水烟袋，向山下走去。
“万幸，万幸。”妮朗达抚着胸口说。
“赶紧回去吧，再转悠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文荆也惊魂未定，她拉着妮朗达的手，向小屋子走去。
李大和李二还没回来，可能还在勘察情报，又或者有其他的计划。文荆把窗户关上，又倒了两杯茶，递给妮朗达一杯。
“还好爹爹没有认出我来。”妮朗达看着茶杯里的水说。
“你这脸蛋儿画的，我都不一定能认出来，别说你爹了。”文荆喝了一口茶，说道，“不过明天你可不能再这样遮遮掩掩的了，一准儿被识破。”
妮朗达点了点头，心中却更加忐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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