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工厂

【工厂】

我冒着初春的微冷,按紧了帽子,一步从温暖的车厢踏入了桃城清冷的空气之中。

我此时所处的地方颇为安静,很是宽敞的街道上却没有几个行人。这便是桃城中最干净的地段,东桃城街道了。稀稀拉拉的店铺点缀在这灰色却不让人讨厌的建筑群中,为它添上一丝人间烟火般的色彩。这样的场景,若是给画家看了,定是会画出一副名作来吧。只可惜我不是画家,也不是诗人,没有那种天赋的才能。倒不如说我和那些代表了人类美好色彩的职业是背道而驰的人。

我是个侦探,是常见人世丑恶的人。见到子欲杀父、一妻多夫、兄弟相残、抛妻弃子这样的场景已经是我的家常便饭了。回想起来,我从一开始接触这些案件时觉得不可思议和义愤填膺那样的情绪化,已经变得对此毫无感觉了。大概是看了太多丑恶的东西,自己也变得阴暗了吧。至于小说和影视剧里那种靠细节翻盘又毒舌而脾气怪的气质?我想我大约是不具备的。现实中如果有哪个侦探是那样的,我想他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我来到这个充满怪谈的富有传奇色彩的都市,却不是为了游玩。

我是接受了一个委托,为了调查某件事而来这里的。从委托人的诉说中,我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这件事是有着黑色背景的,然而在这黑色的背景之后,或许还有着别的什么东西:

我的委托人是一位约莫三十岁的女性,她的丈夫是桃城地下格斗场中有名的拳击手。委托人的丈夫为格斗场老板带来了数不清的门票钱,很受老板器重,饶是如此,委托人却也和儿子一起居住在其他城市。至于原因,则是害怕发生“妻儿被掳,拳击手受迫打假拳触怒老板被杀”之类的新闻罢了。而在一个月之前,委托人的丈夫莫名失踪了。

一阵风吹过我的脸,分明已经是春天了,可我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寒意。

这城市真是不好客啊。我一面感叹着,一面裹紧了风衣,按了按帽子,踏着步子搜寻着能为我驱使的出租车。

寻车花了些时间,因为东桃城实在是太安静了。它真如世外桃源一般,而唯一的都市气也不过只是偶有几辆车穿过罢了。我在街道上游荡着,顺着路牌和好心路人的指示,几乎走到了市中心,方才打到了出租车。

我的目的地是南桃城旧街区,是桃城最乱的地段。

下了车,我便闻到了让人清醒的空气。然而来不及感叹,窄窄的街道旁建筑的缝隙内的丝丝野草就让我打消了感叹的念头。

这片城市,是灰色的,连天空也是。低矮的旧时代建筑、挂上肮脏窗帘的窗户、摆着破玻璃柜子的小店、街道角落聚在一起抽烟不时对路人指指点点的混子、站在某些楼道口冲路过行人搔首弄姿说着露骨话语的女人,这一切构成了我眼中看到的景象。

委托人的丈夫是在桃城西边的某娱乐场所打黑拳的,然而我并未将目标放在那里。委托人的丈夫失踪后,老板只是匆匆赔了一笔钱,便不再提这事,甚至如害怕一般地躲着委托人母子。光是从这一点,我便能猜到了:这件事从地下格斗场入手是很难有结果的。

南桃城虽然乱,只是这里房租便宜,三教九流杂居,能让我住更久并且更容易打探到一些消息。这便是我在这处落脚的原因。

毕竟比繁华的欲望街市更适合侦探的,是一片无法无天的灰色城市。

第二天,我便开始着手调查了。人在不熟悉的环境是很难抓住一些线索的,而我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很简单:找一个当地同行。找太厉害的侦探是不行的,大抵干我这行,对于一些事情都很敏感吧,说得多了,对方大约是能推断出我在查什么的。

于是我花了些功夫,找了本地一个替人调查夫妻出轨、名贵宠物失踪、小明星八卦这种小事的三流侦探。便是坐在我面前办公桌对面的那男人了。

这男人约莫四十岁出头,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衫外面套着黑色的背心,留着一字胡,头发有些油却梳得得仔细,俨然是个中分头。他此时已经听了我想查的事:“最近桃城中地下拳击手们的情报,事无巨细”,正把双手搭在一起拱着遮住自己的眼睛,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来。

这身打扮,大概和我的穿着有异曲同工之妙:复古,有些模仿上世纪影视剧里的侦探形象。我是因为喜欢,觉得这样的打扮符合我的工作和身份;至于他,我想是为了让那些委托人觉得他和福尔摩斯有什么相似之处吧。

我也不打断男人的装模作样,只等着他装够了才说出我要的情报来。出于无聊,我开始观察起这屋子内的陈设来。

墙上打了许多橱柜,摆着一些小瓷件或是一些细琐小玩意。而在最中间最大的一个橱柜里,是一个方形的钟,正随着时间的流逝啪嗒啪嗒地响。男人的办公桌有些老旧了,上面有些刮痕,刮破黑色的漆露出油腻泛光的黄白色木料来。桌子的腿没有上漆,完全是没仔细打磨过的毛木头,已经沾染了许多灰尘。这张桌子看起来普普通通,而配合着男人装模作样的演戏,却真给人几分侦探剧般的感觉。

这屋子的陈设却是用了几分心思的,让人莫名地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有查真求实的能力,似乎是那些侦探剧里宁折不弯的Hard-Boiled。只不过,想起我在拜访他之前调查的关于他的一些信息,我不由得想摇着头说一句:“可惜了”。

到底只是个结交各种交情,套情报换生活费,以装模作样和复古陈设为广告的生意人罢了。

当我从这家侦探社走出门的时候,我已经从事无巨细的情报中排除了无关的,得到了我想要的。这是一则怪谈:有人在南桃城目击到失踪已久的地下拳击手,拳击手似乎做了某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老人的保镖,老人气度不凡,看起来不像是居住在混乱的南桃城之人。而附带的一个背景则是:自从老人现身后,南桃城某废弃工厂似乎就开始在夜里悄然运作着。

在吃晚饭之前,我去了一趟五金店,又去了一趟户外运动用品店,购买了一些东西:一些回形针,一小卷双面胶,一瓶驱虫剂,一把轻便的小铁钳。

吃罢了晚饭,此时天色已黑。桃城的夜,果然是如都市传说里的一样,来得是极快的。我也没回下榻的旅馆,而是径直朝着南桃城的深处去了。

是夜,让我觉得这城市的南边比西边更符合“欲都”这个外号。此时我正走在南桃城的街道上。街上大排大排地空着门面,如一个个茫然的雕塑的口。偶有几家白日里营业的店铺,此时也匆匆地准备着关门了。我从那发着白光的四方的口中,只能看见有人影在忙碌着收拾货物,准备关门。而街上走来走去,骂骂咧咧提着武器的混子,也开始多了起来。

我继续走着,走过混子们打架的巷子口,走过卖淫男女营业的楼道口,走过已无人居住的危危欲垮的旧楼,走到了远离城市边缘的地方来。

这里只有一条四车双向道,道旁杂草重生。道路的地面布满了裂痕,露出下面灰黑色的石块来。顺着道路望过去,便能看到不远处的土地在杂草中开出一条能让汽车钻进去的小路来,那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一个黑漆漆的三层建筑。

这大概就是都市传说里所谓的废弃工厂了。我这么想着,摸出一瓶驱虫剂在身上盆了许久,钻入了半人高的草丛之中。在这样的环境下调查,有时候一些小虫子是可以坏事的,不得不防。

若是那个工厂在深夜悄然运作的传说是真的,那么所谓的黑色风衣老人是否存在呢?老人身边的失踪拳击手,又是否就是我要找的目标?

我闻着浑身略有些刺鼻的驱虫剂味道,只感觉自己兴奋了起来。若这一切都是真的,这恐怕是我干这行以来接过的第一个大案子,只怕比起之前我办过的女人与情夫通奸杀了丈夫分尸做腊肉的案子,更大,更离奇。作为一个侦探,我承认我还是有些向往小说中那些同行所破的离奇案子的。

便在这刺鼻的驱虫剂味与野草的清香味和泥土的腥味中过了大半夜,夜里已是极冷的了。我不敢撩起袖子查看手表,或许两根夜光的指针就足以出卖我了。

……

一夜无梦,这应当是个比较文艺的词,然而当它用来形容我的时候,则是一句小小的抱怨了。

我在已然有些蚊虫的草丛里蹲了一夜,直到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我才得以从那清香却让人不快的草丛中站起身来。

这个废弃工厂一般的建筑,一整夜都是没有任何动静的。然而这并不能说明怪谈是假的,我决定继续进行观察。

在疲惫之中进行调查是不明智的,这时我选择南桃城作为落脚点的优势便体现了出来:这地头有许多混子,他们经常在这里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对于这片城市,熟悉得很。

我花了些小钱,从几个当地的小混混口中得到了一条消息:工厂偶尔会在晚上发出奇怪的声音,然而白天是没有任何动静的。只是工厂平时都锁进了门,一二楼安上了防盗网和毛玻璃,混子们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则都市传说。

……

果然不是什么废弃的工厂,这里很明显有被人经常使用的痕迹。

我现在所处的是工厂第三层楼的某间办公室。窗外的天色本就是阴天,加上我潜入后安好了窗户上毛玻璃的缘故,这室内颇有些阴暗,然而依旧大致能看清室内的陈设:

窗户上头挂着老式的日光灯管,正对着窗户的地方便是一张办公桌,上面什么也没摆着,只有一瓶墨水和一支笔罢了。那支笔有些意思,居然是复古的羽毛钢笔,是观赏性在实用性之上的东西。

办公桌上的抽屉都没有锁,我在手指上黏上了双面胶后一一打开检查,结果里面除了墨水和空白的本子,什么也没有。我将目光方向别处,办公桌两侧是两张老旧的黑皮沙发,不少部分都掉皮了,露出灰白的纱布底子。除此之外,也只剩下挂在墙上的一幅画以及挂在天花板上有些蒙尘的电风扇罢了。

那幅画有些意思,不知是哪个不知名画家的作品。虽然不知道名字,不过画面本身有些意思,上面描绘着一片红白的天地。各种生物都是同样的大小:蝗虫撕咬着霸王龙,蜘蛛的网上捕获了狮、虎、豹、熊,蜻蜓在高空躲避着雄鹰的追击,鲨鱼飞在天上捕食鸟类……大概是说物种竞争的残酷吧。看了一会,我忽然觉得这幅画有些古怪——它没有钉子之类的挂住,是粘在墙上的吗?我上前去检查了一下,结果很容易拿下来了——它是嵌入了墙体一部分。

真是老套的侦探故事情节。我虽然这样感叹着,开始观察起这被隐藏的壁橱起来:

画拿下来之后,内里深深地嵌入了一个银色保险箱,所幸的是,它有锁孔。我将画放在沙发上,摸出回形针掰直,捅进锁眼子,我开始了解锁工作——其实有时候侦探和盗贼只有一墙之隔。没多久,那锁就被我打开了。里面只摆放着一本很厚的黑色皮套本子。

拿出来一看,里面倒是有内容,用钢笔写了什么。然而我无从知晓它的内容。那种文字我这辈子也只见过一次,是用没见过的字母书写的,部分类似拉丁字母,然而又有着许多没见过的字母。我快速地浏览完,只有最后一页的东西我看得懂。那是一副铅笔画的素描。画着的是一个人,然而那个人身上套着黑色的紧身衣,紧身衣外面是有些古怪的装甲,头上套着一个有些像蝗虫的假面。那怪人手中握着一条被涂成了黑色的长棍,似乎在巡视着什么。

这本子里面写的文字意味着什么,我不得而知。我在确认这本子里面没有夹层之类的隐藏结构之后,便将它放回了原处。

检查完本子之后,我开始检查起那幅古怪的画来。能做出用画来挡住保险柜这种老套的保险行为的人,会在画里藏着什么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虽然这都市传说中的古怪工厂不一定和委托人的丈夫有关系,但是有件事是毋庸置疑的了:这个工厂有什么秘密。

我拆开了装潢,里面果然有一份文件。上面是长长的名单,粗略阅读了一下,我找到了委托人要我找的名字。委托人和丈夫是异地婚姻,她的丈夫在桃城是著名的黑市拳击手,常年坐着第一的宝座。然而一个月之前神秘失踪了,她问过丈夫的朋友,得不到任何答案,幕后老板也只是草草给了一些钱,不再插手。至于夫妻异地的原因,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害怕发生“拳击手受胁迫而打假拳触怒了幕后老板最后家破人亡”之类的事情罢了。这份名单里有他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除此之外,名单上还有一个名字让我颇有些在意。那名字刚好和某位出身桃城的奥运会候补运动员重合了,巧合的是,那位运动员在半年前也失踪了。

不大可能是巧合。如果说“失踪的拳击手护卫着黑衣老人”的怪谈、写着失踪者名字的名单、传闻中的工厂三件事都是巧合的话,那么这些巧合结合在一起很可能就是定论了。那么名单中剩下的人,很可能也是失踪者了。

这工厂到底有什么秘密?

我把画恢复了原状,在祛除盖着画的玻板上的痕迹时花了些功夫——我没想到会用粘着双面胶的手触碰玻璃。

这件事越来越不简单了,也让我越来越兴奋。我将室内的一切还原,打开办公室的门,确认附近没人后,检查了周边的几间房间。然而它们只是堆满了板凳桌子的杂物间、放着各种药品的医务室、以及空屋罢了。除了某间用密码防盗门锁上的房间外,三楼被我检查完毕。把这几间房间开锁花了我一些时间。

之后我潜行到了一楼,二楼是空荡荡的一个大厅,没有装修的痕迹,整栋楼都是灰色的水泥色。什么陈设也没有,只在中心放着一个演讲台,墙上挂着幕布,天花板上有着投影仪罢了。

一楼给了我一个大惊喜。一楼和二楼的大厅一样宽敞,在大门之外的三边墙壁前都放着各种废弃的生锈机械,在每个墙角那些机械更是堆成了四五米高的样子,方便躲藏。在一楼大厅正中心的,貌似是某种生产线,堆着各式各样的设备以及一条流水线。到了夜里,这里会生产出什么东西呢…?真是越来越让我期待了,这可能是我一生之中值得回忆的大案子!

因为准备不够充分,我在调查完了工厂内的环境后,依旧从三楼的办公室处离开了。

现在我已经有八九成肯定,这工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幕了。

……

快入夜了,然而此时我远离了我租下的房间内温暖的床,蹲在冰冷的机械背后。

是的,我此时正在工厂的一楼处,当我在夜里观察了工厂几次后,我决定在这里蹲一次点。

工厂的确会在夜里运作,每次都会有车辆停在工厂门口。我一共观察到了三次工厂运作,每次停下来的车都不同,然而可以确定的是一件事:车上只有黑色与白色两种人。黑色的是穿着黑色厚风衣和黑色裤子,戴着黑色礼帽的人;白色则是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头套的人。

初春的天气,湿气很重。躲在金属块构成的机械后,我只觉得寒气隐隐有些逼人。

长期待下去会得风湿的吧。我的思维有些飘忽。

我定下心来,吃了些不会发出大声音的方便食品,等待着。等待着天明或是这工厂的正主现身。天很快黑了,当天黑透,什么也见不到,只剩下我默默数着自己的呼吸的时候,大门开了。

黄色的灯光亮堂堂的充满了一楼,一些穿着黑色风衣的人带着一个青年进来了,青年看着有些消瘦,畏缩缩的。有些远,不过幸好这工厂的结构特殊,能够让我通过回音听清他们的谈话。谈话中我得知青年将出卖某个器官给他们。失踪拳击手为什么会和出卖器官的人扯上关系…?再联想到名单上运动员的名字,谁会需要身体素质优越者的器官吗?

接下来从门外走进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他们临时组装了手术台,麻醉了青年,手术开始了。漫长的两小时过去,我在墙角绷紧着神经,看着这一切。

虽然杀人案我也协助调查过几次,然而活取内脏我还是不曾见过的。他们取出了青年的内脏,给青年止血缝合完毕后,白大褂们推着有小轮子的手术台,将青年推出了工厂。

只能听见乌拉乌拉的急救车声渐渐远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我闻所未闻的。黑衣人们启动了流水线,将青年的肾脏放了进去,经过一系列古怪的加工和液体浸泡,在流水线末端,青年的肾上插着几条肉质管子,被推入了一个装着绿色透明液体的玻璃缸子。黑衣人们密封了缸子,关闭了机器,随即各自倚靠着墙壁,开始闲谈起来。

虽然是闲谈,但是我听到了很多奇怪的言语。虽然谈话的内容有些无法理解,但是感觉我似乎在调查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嘿,这些人居然肯为了钱出卖自己的器官。以为自己富了,实际上…”

“他们活着也没什么用,被清理了谁也不会在意。为了钱和我们做这种生意的人,也会为了钱交代我们的存在…”

“又一个咯…不过为什么这次的用了这么多更新材料?通常三个月后开始衰败的残次品都会被处理掉吧。”

“博士的意思,谁知道呢…?别说了,他快来了。”

黑衣人们停止了交谈,各自无聊地靠着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约莫过了十分钟,我听见了门外停车的声音,接着便看到穿着黑色风衣的老人走进了工厂。所有黑衣人都站直了身子,举起右手冲他行了一个古怪的礼。老人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男子。那高大男人站得有些远,我一时分辨不清他是否是委托人的丈夫。当他正脸对着我这个防线的时候,我总算得以确认:他鼻子上有一道刀疤,和委托人给我看的照片一样。

看来怪谈是真的。但是我却越发想不明白了,线索和问题混杂在我的头脑内。首先可以确认的是,怪谈的可信度很高,而且的确和我接受的委托有关系。但是委托人的丈夫看起来神志清醒,为什么他会远离妻儿与工作,转而跟随着这名老人呢?另外,器官买卖和那条古怪的流水线意味着什么?三楼保险柜里那本笔记又代表了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更让我无法理解了。

委托人的丈夫躺在了新组装的手术台上,一如之前那青年。我没有看到有谁给他打麻药,那老人便换上了白大褂,也不消毒便开始给那拳击手做起手术来。老人从他体内摘除了一个黑乎乎的肉团,扔进了泡着肾脏的玻璃缸子旁的废水缸子里,接着那个被改造过的肾被移植进了拳击手体内。

就在我不得其解的时候,那男人被缝合完毕,起身下了手术台,朝着我的方向走来。被发现了?为什么男人的腹部没有伤口?刚才我分明看到血液染红了手术台。为什么手术完毕后他立刻就能够行动?可我现在没有思考的时间,我只能集中精神注意着他的动向。

他越走越近,我不由得停住了呼吸。很多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在安静的环境下,是可以听到微弱的呼吸声并借此找到躲起来的人的。只见他抽着鼻子,走到了我身前的大铁疙瘩前。透过设备的缝隙,我能看到他的八块腹肌,只要他稍微改一下角度,就能从设备之间的空挡看到我了。

早知该选择别的机器的,该死。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那男人转过了身躯,看着我侧面的方向了。

没看到我……?在我这么疑惑着而没有放松紧惕的时候,男人猛地抬起了脚踢中了我身前的机器。那机器是一个成年男人绝对推不动的重量,此时却如下方安有滚轮似的朝我滑行而来!来不及惊叹,我朝着他身旁一滚,逃出他右脚的攻击范围,朝着出口窜去。既然暴露了,撤退是优先了。

至于委托,目前委托人的丈夫是找到的了,那些更深入的线索,却只能靠之后的调查来获取了。我这么想着,奔向老头子和黑衣人们把守着的铁门,心里盘算着几个黑衣人的肉搏能力。至于那个老人,我已经把他排除在外了。

黑衣人们样子并不是十分强壮,不纠缠的话应该可以一击撤退,那个老头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就在我这么考虑的时候,黑衣人们掏出了黑漆漆的东西——手枪。

我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因为有六七把手枪对准了我。

该死,没想到这工厂的内幕黑到了这样的地步,不止私自买卖器官,连枪械似乎都成了标配武器了。我举起双手,做出一副老实的表情,在老头的示意下,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是以老头作为突破点还是用言辞蒙蔽他们借此脱身?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是谁叫你来的?”老人点起了一支烟,另外抽出一支新的香烟要递给我。我摆手拒绝了。除了怕烟被下了料之外,我本身也是的确不会抽烟的人。

“没人叫我来,我有探寻怪谈真相的兴趣,我想知道这里的真相才来的。”我做出一副紧张的神情,并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如你所见,我们在拍电影。”老头闻言,哈哈一笑道:“因为租不起场地,只能悄悄在这里拍摄。怪谈我想是一些目击者讹传的吧。你不要害怕,这枪也是假枪。”

在铁门的一角,确实伸进来了一个摄像头。然而拍电影的话,那样的角度是拍不到什么好镜头的。在这个时候,那拳击手也走到了我身后,我暗自防备着他,同时装作不认识他。

“原来是这样吗。”我做出一副失望的神态,同时冲老头子道歉道:“不好意思,打搅了你们的拍摄。”

“请不要把这些事情说出去,这对我们的票房很重要。”老头一脸诚恳地对我说道:“我们热爱这样诡异的都市传说题材。‘在这个时代,给成人讲童话’是我们的理念,希望你能支持我们,不要说出去。”

“好的,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请便。”

这话说完,我绕过老头,走向他身后的铁门。在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我不由得瞟了一眼他,却和他视线交织在了一起。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和我一样的想法:“我信你才有鬼了。”

门口的摄像机动了,它忽然跳到了我的眼前。那是一个浑身是纹路分明的黑红色肌肉的怪人,那怪人没有头,脖子的肌肉被一个金属圈禁锢住,金属圈的上方安装上了一个奇怪的摄像机。

什么东西?!在我惊讶的时候,我听见了老人的笑声:“你是骗我的吧,不过我也是骗你的。”我听见了身后手枪打开保险的声音,忙转身朝着老头扑过去。他似乎是这里的话事人,只有捉了他,我才有可能脱身!

拳击手比我更快一步,当我跳出去的时候,那满是肌肉的身躯已经挡在了老人身前。我赶忙转抓为踢,左脚猛地朝着拳击手的头部踢过去。没有时间浪费,必须一击击倒他然后捉住老头!

我对自己的腿功有着自信心,毕竟我从入行开始便在练习这一招,出招的角度和力度我都能极好的把握。准确命中后击倒甚至击昏一个成年男子是很正常的事。

我只感觉到左腿一沉,接着是痛感和麻木。我的左腿失去知觉了,我好像踢到了有电流的铁柱似的!此时拳击手抓住了我左腿连带着腰部都麻木而无法动弹的机会,他抓住了我的左腿,朝着我怀里推过来。

他打算折断我的腿。我猛地踢出了右脚。虽然时常锻炼的是左腿,但是右腿也并不是不能拿来攻击。一脚,两脚,三脚。三下结实地踢在了拳击手的胸肌上,正对着心脏的位置,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在慌乱中都下了死手了,怎么可能?!

老头的话保住了我的腿:“不要弄伤他。他是很好的素材。”得到他的命令,那男人放开了我,一脚踩在我肚子上。我感到想呕吐的冲动,一口气吐空了肺里的空气,感觉肺要被踩裂了。

眼前的世界渐渐变黑,身体被缺氧的痛苦笼罩着,我的意识越发模糊。我得活下去,并且我的委托……

“这样的运动神经,以及那双腿,很适合我最新设计的那个啊。虽然比起理想产物来说还差了一些,不过也算是目前最精锐的了……”

这是我最后记得的一句话。

……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白花花的天花板下面。室内没有开灯,却被某个光源照耀得有一种淡蓝色的光泽。

我活动了一下身体,除了觉得全身微弱的麻木,没有别的影响。当我坐起来的时候,看到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显示屏,显示屏下一张桌上摆着五个蝗虫假面,金属质感折射着各色的光芒。

我想下台,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被黑色的金属链固定在了手术台上。可以坐起,然而不能移动,试着拽了一下,看起来项链似粗细的金属链却坚挺地被我拉直,我的双手被勒出深深的痕迹,然而我也没觉得痛。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刺眼的灯光让我眼前一疼,不禁留下了眼泪。等我适应了光明后,才发现那是显示屏在显露一个人的身影,就是那老头。老头此时再度换上了黑色的风衣,正点着头对我笑道:“手术很成功。”

什么手术?回想了一下过去,难道…他们取走了我的器官?或者像那个古怪的男人一样被植入了改造后的器官?

“选一个吧。”老头透过屏幕指着屏幕下的几个蝗虫假面:“这是你作为你自己最后能选择的东西了。选一张脸吧。”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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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一章的情节在《桃诡》里面已经用过了,不过第二章开始就会展示更多细节的设定以及渐渐展开假面骑士故事的全貌。下一章:新世界,隐藏在失踪案之后的离奇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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