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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缘本自两岸生,一面生之此岸,一面卒之彼岸,此岸亘年漫月,世故轮转;一面却尔虞我诈,卯卯人间,他们高庙远山,背负着茫茫的不解之说沉沦的名落孙山,此后若得盗墓者不嫌,宠幸,荣辱未说,他们一来二去着,再度风光起来。

比如,卿慕燕赤手空拳剿灭鬼头峰,比如,鬼笑僧一人千面枪乱山河水,比如,翊倥禅妄图收复禅城和小峰主同流合污,沦为一池之鱼,可她千载美名付诸于流水,到底,竟是为了那名不副实的假熟人。

此时,那道儿上出现了一个人,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左手浅提一壶老酒,他频频回头看着,旋即又转过身来,朝诸君邪魅一笑。

“老朽来此多年,”他的声音很老态,丝毫不比以往先人,独怆一世,仍有千帆散尽的光彩,他满目苍痍,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烙着意味深长的故事“见少年人,层出不断,不过,一入紫雾林者,有的千载如一瞬,有的,却一瞬如千载。”

生死不过须臾,须臾即为,“活死人墓。”

“你……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黄歧沉默了半晌,他问道。

那老者闻言仰面笑了笑“少年人乘兴而来,不问来处,少年人趁兴而去,不问归途,”他说道“我亦是此间少年郎,无非路遥马望。”

“你是守陵人?”姚昆仑道。

“守陵人啊,千古以前的守陵人,都死光了,”那老者直言“那阴世之主,异想天开,把外八行养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可惜,盗墓的世世传承,一代赶好了养活后三代不是问题,那么其他的呢?都什么年代了,响马走山,领火采水,莫说江湖绝迹也差不多少。”

“后世戏说墓冢无人问,陵棺也无人闻,故此,守陵的销声匿迹,盗墓的冷眼旁观,就只剩下墓主人操刀上阵,坐吃山空了罢?”彭归丞道。

“世间死生之事不过一念须臾,何谓坐吃山空呢!”那老者戏谑道。

好看的皮囊终有一天会枯的像老树盘根,故此,有人要看花开花败,不如闲守细水长流来的自在。

不过,英雄终归落魄,美人早晚迟暮。

“大限一轮三百年,一劫十二旦,计五亿年,而身死明灯七十二盏,终有一日,油尽灯枯。”彭归丞回答。

“紫雾林尚在人间却遍寻不得,我既许人间,却已不在人间。”那老者提起酒壶抿了一口酒,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此后,荼蘼花,交织在一起,搭出了两道门,墓室二门共生,即为生门和死门,在盗门创立初期,见有一奇葩,日日区分生死,料事如神,可他一贯不蹈常规,他往往堵死自己所有的退路,然后再向前走,阴世之主,常劝诫他,要给自己留余地,他想了想,有退路的人往往进退两难,举步维艰,他说,举棋不定的人,上不了战场,即便是上了,也就是一辈子大头兵的命。

于是这一回,姚昆仑故意把他们领到死门,她不要结果,只想看看过程。

死门里空荡荡的,没有机关,也没有暗道,他们走上了一条漆蓦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甬道,心里各自盘算起什么,杀人诛心!杀人诛心!

有的人走这样的路,能经历一生,而有的人则会用一生慢慢经历,世俗的眼光有棱有角。

他们不约而同的,沉默着,沉默着,往上走,也许前方灯火通明,也许是弥足深陷的深渊。

他们曾身陷囹圄,然后风风光光的,成为囹圄的一部分。

不过,人们天生畏惧死亡,于是他们选择活着,当他们放弃对茫茫未知所该有的探索欲的时候,这个人间,正在逐步走向消亡。话说琉璃珠尚未大白天下,或许人间,还是曾经那个鸡犬不宁,四分五裂的人间罢。

死门的墙壁上,画满了蛇,从幼崽到走蛟,鲤鱼一越成龙,蛇不日渡劫成仙,后来,在西方的传说里,龙渐渐有了反面的形象,而他们到了另外一部分的人眼里,仍能象征起祥瑞,美好以及风调雨顺。

当他们走到尽头的时候,一盏火苗打到墙壁上,那里二蛇对望,它们把玩着一颗珠子,而珠子正上方隐隐飘着一个人影儿,那人影蒙着一个红色的盖头,这大抵就是,纸扎琉璃珠现世,天下新娘万里哀哭。

他们曾在人前几度风光,又隐于后世,日日凄苦,人事不过轮回,世人不过尔尔。

“这,便是紫雾林下边儿的大墓了罢?”常安一时竟有些叹为观止,墙壁上的艺术岂非等闲之辈,三言两语可能识得,可惜,尽管他卿慕燕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终究败给了英雄气短,天妒人才“大墓向木而生土火,此地缺金,而水能横贯满船见星辰。”

“这座墓,是谁的?”姚昆仑打量了一遭,她说道“这墓曾被人一举毁了各半,绝非盗墓者的首笔,说起寻仇什么的,倒也合情理。”

“能见纸扎琉璃珠,而共守此物者,为数不多,”黄歧回答“大将军信不得那么多人,就说这天下,听风谷的有一个,那盗门有一个算一个,基本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主儿。”

听风谷主,随风而来,由风逝了,用不着这虚头巴脑的建设,那么退一步来说,莫非……

“是那龙吟吗?”常安道。

他们在时代的冲击下,日日磨砺出各种各样的面孔,有的时候表情狰狞;有的时候言辞恳切,他们理所当然的遗忘掉自己最初的样子,只可怜,今后的路上,他们仍然屡屡受挫,遭受着生活的频频打压。

“卿慕燕为何要给那龙吟修座墓?”黄歧不解“难道,龙也会死吗?”

“生死本来相对,它们又怎么例外?”彭归丞回答。

“那么,龙在死之前,会知道自己要死了吗?”黄歧继续问道。

“理论上说,世上一切的生物对于死亡都缅怀着一定的预测能力。”彭归丞回答。

可是龙向来远蔽深山,为何要修座墓来,莫非跻身丛林,有利于下辈子飞升,或者投旁的胎更好呢?

也许都不是,自古恩怨总难销,世事无常谁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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