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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戮楚应声冲他浅浅一笑，什么也没说，姚昆仑则向前走了几步，将常安拉到了一边，自己又站去了那儿。她看到，那灵体隐隐约约还有几分人的模样，但他五官扭曲，脸和脖子早拉成了一线，他长什么样呢？没人能看得出来了。
说来，在这世上，有人横跨千百年不过一瞬之隅，而有人久别数日就千山万水，他也许能记住他的样子，可他再也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了。
姚昆仑默然，不消半刻，她将胳膊抬起来搭到了对方的肩上“想什么呐，”她轻声道“据说，在苗疆某处的一个老窑子里，住着一位通天神女，可叹神女长了一张八十老母的脸，平白遭这世俗的冷眼。而早在许多年以前，神女祠建在苗疆最繁华的地方，她们受世世代代的人顶礼膜拜，一贯香火兴旺，可是物是人非，不过他们的本事却被许多的人觊觎着传承了下来。至此多年前，神女巧用放阴术缔结阴阳之功，风生水起，你想和他聊一聊么，不如……我们试试，如何？”
“不可，”魏戮楚接腔道“苗疆神女本是归墟使臣，后来阴世当道，与那个世界签订契约，介于生死之间，不可肆意乱之。”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卿慕燕望着那团东西看了一会儿，他回答道“我得从这里出去，再到昆仑山上走一趟，我知道，伏天菀他不在这里。”
终有一日，他们将跌跌撞撞的走完这个世道，再回过头来看逝去的日子以及半面风光半面坎坷的老道，他们，终有一日，会知道缘不过一场庄周梦蝶，叹这恩怨难了劫难料。
“这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良久，姚昆仑终是耐不住性子的问了一句。
“一个……故人。”卿慕燕闻言怔了一怔，他轻声说着，又苦涩的笑了一笑。
“诶，你们快来，看这里，”常安吆喝道“这里有很多雕体残相，手法普通俗不可耐不说，这行为艺术简直毁三观啊：光天化日之下搂到一起舌头打架的男男女女，围观看戏的稚子小童，商贾富户恃强凌弱，街头饿殍，尸骨不寒，流氓痞子市井裸.奔……”
“毁三观么，可是……这都只是仿品罢了，”卿慕燕道“那个年代的风俗就是这样，甚至，不堪一击的人被灌上受尽恩惠的名头，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昔年摇尾乞怜，后来登峰造极就成了人人巴结的成功者，可笑吗？大概是可怜罢。”
“善恶是不分年代的，或许是因为，你只看到了偏山一隅罢？”姚昆仑道。
“小姑娘，人这辈子呢，无论走多远的路，能见到什么样的人，到了最后，他都只会记下来自己狼狈的一生，”卿慕燕解释道“你能想象吗？远在戍边之地，为谋生路的脱衣舞女司空见惯，苟延残喘的士卒殚精竭力，死而后已，可他们的英雄事迹远远比不了青楼歌妓的一曲兴亡，戏子伤秋，她们也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这摩侯仿的是你的见闻么？”姚昆仑继续问道。
“或许他是在控诉我的行为，”卿慕燕道“218年，社稷腐朽破败，变徵之靡靡之音危机四海，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我走前，他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待你走后，我将归隐山林之邸，人间大道莽莽便也再寻不得，今日，我歃血于此植下红花十二株，为大将军践行。”
“你和这蛇神，是什么关系？”姚昆仑问。
“或许是无关风月，高山仰止的知遇之情，又或许是两厢情愿，白头偕老的奋不顾身，我也说不清了，”卿慕燕回答“将军是为战场而生的，而不是儿女情长。”
“嘶…那十二株红花呢？”黄歧问道。
“人血以养万物，人死了，花自然也就死了。”魏戮楚回答。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去塞北边关，他雕这些玩意儿，什么意思啊？埋怨？发泄还是有别的企图？”常安说道。
“我不知道，”卿慕燕道“不过，雕刻艺术的确能修身养性，有机会，你们也试试？”
“那玩意儿多他妈磨性子，”常安吐槽“我可做不来。”
“走，”卿慕燕道“既不说是旁人命格，这分舵子棺的说法就不成立，大蟒蛇神，灵身一毁，本体丢到路上，大风一吹就散了，一了百了。在这世上啊，其实，人也好，神也好，谁他妈不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再说了，谁又值得别人怀念一生呢？我说不清也不计较，我得找到他的死因。”
“唉，不愧听风谷主风光一世，这世间百晓生就是无忧无惑啊。”黄歧道。
卿慕燕闻言，轻“吁”一口气“黄歧，”他低声唤道“你这千里迢迢寻到我，就是为了扬别人威风，灭我志气的？你说那漆雕无忧无惑，哼，说他无惑是真的，至于无忧嘛，未必见得。”
“不是啊，大将军，诶呀，你别管了。”黄歧道。
他们前前后后的往甬道深处走去，这墓的建筑风格个性的很，跟一贯的风水相师截然不同，魏戮楚创立盗门集万家之所长，外八行各显神通，可卿慕燕这一脉都应付不来的奇人，烙到了谁手里，也没个善招儿的。
反观眼下，他们几个人走在前边儿，而那蛇也吐着信子，跟在后边儿，并没什么行为，他们走，它也走，他们停，它也停下来。
“这蛇他妈老跟着我们几个意思啊？”常安道。
“都靠边儿站站啊，各位，”卿慕燕道“他兴许是想着给咱们开路呢。”
“这……地煞八歧的风趣，我他妈可没指着诸君靠着这路数扬名立万。”魏戮楚撇了撇嘴，道。
“小师叔你俗不俗啊，有道是说咱们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卿慕燕道“既有蛇神引路，岂非八面亨通啊？”
“大将军，蛇可是毒性生物，”黄歧道“这路的尽头，未免八面埋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