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话:破除

空荡回响的风与心跳声混杂在一处,呼吸声反倒轻得难以听清,过速的脉搏,在太阳穴处疯狂跳动,或许并非恐惧的情绪作祟,只是对方的能力扰乱。

他们之间没有交流,或许因为对方并没有交流的打算,甚至没有交流的思想。它是过于丑恶的怪物,根本没有选择成为人形,从一开始就只打算以这种姿态发展,像污染一般肆意蔓延。

狂乱的肢体开始活动起来,它显然早就知道了他们俩的到来,只不过它并不方便迅速离开,这样的构造就如同扎根在此的植物,怎么能够随便活动呢?江崎越甚至开始好奇,是怎样丑恶的记忆,才能早就这样的一个存在,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彻夜难眠。

黏液一般的生灵开始凝聚,缓缓流淌,滴落,从它那副身躯之中拱出,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被分离出去的能量也似川流入海,逐渐回归母体,注入这副丑陋的身躯中去。它逐渐有了一点人的样子,却只是一个漆黑的人形,光秃秃的头颅,除了一张裂开的大嘴,没有别的五官。

“小心!”牧野栖的提醒来得很快,而对方动手的速度还并未出乎江崎越的意料,当一只触须从墙上猛然脱离,带着空气急速压缩带来的破风声扫来的时候,他已灵巧地侧身避过,紧握在手中的蜓翼剑力劈而下,与还未收回的那段触须撞在一处。但结果是并不乐观的,剑锋如同刺入了沼泽之中,极强的吸附力使这把剑好似被强力胶黏在了它的躯体之中。

牧野栖的支援随后便到,但结果与蜓翼一般无二,那能量弹击中这截触须,本该爆炸的能量被它迅速吞没,被驳杂的能量覆盖,同化,没有丝毫生效,甚至没有腐蚀一点点。

这怎么打?

君棠的分析早就展开,但是攻击根本不生效,耳机那头独孤烬的话里头甚至带出了他专有的语气助词,字正腔圆的国骂。他现在根本没时间得出任何的有效建议,所有的弱点都被逐步推翻,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受制的剑,无效的枪,另一条触须随即剥落下来,向着江崎越的位置拍去,他当即舍弃了剑,蹬地借力,空翻后退,轻巧落地。第二条触须拍落,扬起满地的灰尘,竟将那混凝土地面拍地龟裂开来,出现一个凹陷的深坑。

这并非结束,这样的强力拍击过后,这条触须居然与那插着剑的分支开始快速交融,就如流动的煤油一般,留下来的是更长,更粗壮的躯体,骤然拉长,朝着二人的胸膛刺了过来。而他俩现在能做的,除了闪避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但这场时间拉锯战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对于江崎越来讲,这样的能量消耗,跟找死没有区别。

这对手居然已经成长成这种模样,那奇亚,又是怎样的状况?

「Replace The Energy Source」

牧野栖并不拥有什么机械核心,他的武装不过是他自己的能量凝聚,对他而言完全是自己的力量,当然要做什么都是随心而动,只是模拟这江崎越战斗的样子,似乎这样就能放下他能量体的身份,变成一个人类。

他将镶嵌于凹槽之中的一颗金色能量晶核向前推动,能量流通的纹路被亮起的金色光芒所充满,并未在他身上显现出什么特别的痕迹,只是他手中的铳开始染上金色。

「Command Complete」

他仍旧扣动扳机,似乎是坚信这一击能够有不同的效果,随着金光逐渐炽烈起来,凝聚在枪口的金色能量弹化成射线,以极快的速度射向对手。这一下产生的后坐力使枪口微微上抬,而他端着能量铳猛地退了两步。

如同炭火落到坚冰上,虽然成效并不明显,却真的将其灼伤,融化,使其向前的势头顿住,开始左右乱甩,拍上两边的墙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以及掀起到处乱飞的灰尘。

“那是什么东西?!”

“希望,满足,谦虚。好东西。”

两人的交流甚是简短,当下留给他们对话的时间并不充足,因为这个仿佛没有思想只会乱来的对手已经再次行动,朝着二人横扫过来,如果这一下被擦到腰上,估计两个人一起喝一壶。江崎越并没有对抗对方的有效武器,而他们唯一有点用的牧野栖的能量核心竟然也算不上什么杀伤,顶多能激怒对手。

这咋整啊?

谁都不知道咋整,但是君棠那边的碎碎念倒是挺有趣的,独孤烬已经在准备给牧野栖安排机械核心了,君棠没空理他,这台超级计算机此时正在高速运算,谁来都不理。

紧急下趴躲开这一下,等它回收之时,江崎越猛然双臂拍地,借由反作用力快速撑起上半身,同时足尖蹬地,紧绷的身体将整个曲线拉成圆弧,如同拉满的弓,将自己当一支箭射出,向着触须冲去。

他的迅速逼近当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这样送上门来的靶子不打白不打,当即变道向他冲来,而紧随其后来自牧野栖的攻击就会落到它这条触须上,导致他停顿的瞬间,江崎越就会猛然避开,后撤,或者继续逼近。

他在争取时间,争取给牧野栖蓄能的时间,能量核能被使用就是因为它其中的能量含量已经达到了凝结成形的标准,那样的量绝对能给对方造成伤害,甚至是致命伤害。而被江崎越吸引的对方,根本没有攻击牧野栖的趋向,从而给了牧野栖非常安全的准备环境。

他的速度很快,除却进退,也在做着左右的闪避,当他发现那根触须开始追着他延伸,他开始踏着两面墙左右横跳,当他终于落地,并向前一个翻滚拉开距离的时候,牧野栖的能量铳已经吃不消了。那能量几乎失控地激射而出,从江崎越的头顶擦过去,而后在后坐力的作用下向上挪动,如同一条光刃一样,持续了极长的时间。

他轻轻地自己给这次攻击加了一个提示音,这个“十倍蓄能”从他嘴里冒出来,甚至带着一点冷幽默的味道。

然而这个是不是十倍,谁都不知道,只是确实伤到了对手。被拉得细长的那一根触须被光刃从中间齐齐切开,甚至使那整面墙急速扭曲起来,如同一盆满满的黄鳝,那样疯狂地扭动着。

“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它了。”江崎越的声音很大,完全是激励自己的味道,这样大喊出来,惹得牧野栖在后头发笑。他的呼吸已经有些紊乱,高速闪避即使在风和水属性的能量核作用下,对他身体产生的压力也是极大的。他跪蹲在地,看着那些断成小截的须子在地上仍带有肌肉反应一般地跳动着,然后逐渐融化下去。“再打一次我就是狗!”

“我就是狗!”牧野栖在后头跟着他喊,俩人像是在苦中作乐,但是情况并没乐观到哪里去,这面墙彻底活了起来,数不清的它的触手都从墙上剥离,疯狂伸长,向他们的方向伸了过来。再这样下去,他们可活不到下次。

而到了这个时候,君棠的声音终于响了,仿佛为这二位带来了希望之光:“能量核在那个女人小腹位置!”他喊得太过大声,太激动,导致江崎越有些恍惚。

什么玩意儿?

下意识地翻滚躲过了第一波攻击,这柳树抽条一样的玩意儿根本没完没了,他又打不得,谁知道会不会像一拳打进史莱姆里头一样吸住拔不出来。情绪类的能量觉醒体以后绝对是得牧野栖来,直接带着BUFF对物理攻击免疫,这像话吗?这不BUG吗?

“击碎能量核!”牧野栖的解读速度可比这时候已经被对手的能量特性影响得有些时候的江崎越来得迅速多了,他快速逼近,那颗不顾一切运转的晶石已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江崎越,后退!”

接收了他的指令,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江崎越就这样让位,后撤。但他始料未及的是,牧野栖就这样一头扎进了对方的攻击里头,几乎在瞬间就被吞成了一颗乌黑的气泡。而这一下才骤然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于是风的力量尽全力去运转,蹬地发力,初次突破欢乐防线的那个速度也不能比拟,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那拟态的面前,而他的背后,就是被挡住的“心脏”,它的宿主,那个无法想象的女人。

所有能量从腿上转移,裹挟着收缩的右拳,做好被吞噬的准备,和伤害到那个女人的觉悟,从这个位置毫无杂念地砸下去。空气随着拳头的运动而被砸开,形成了理论上的真空压,在拳与对方的脸接触的瞬间产生了爆炸,这样实打实的东西可不是什么能量,没有办法吸收,只能随着冲力而炸开,露出其后的女人,随后被击碎的,是薄膜一般的外罩。

他的拳现在全无阻拦,身体也位于半空,紧绷着,目光死死地盯着目镜上被标红的那个点,能量核的位置。拳头落下,带着冲击力,朝着女人的小腹打了过去,却在擦到的瞬间被强行阻止,于是涌进对方体内的,只是受他控制的纯粹的能量罢了。

清脆的碎裂声仍旧从她的腹部传出,撞在墙上的江崎越黏在了狂乱的触须上,因重力缓缓下滑,他没有被吞噬,只是不停地发出轻轻的嘀咕声。“好疼好疼好疼……”这样无限循环。

失去了控制的能量已经变成了无主之物,用萨日丹的言论来讲,属于狂乱的电脉冲已在刚刚的攻击下被破坏,狂乱已经被破除。其实难度并不是特别高,只是特别累罢了。牧野栖所支撑着的能量罩也从消融的黑雾里面显现,那个罩子作用不大,他身上还是被灼出一片的洞,甚至能看到能量消散的光,显得整个人破破烂烂。

他轻轻一跃,将那个女人从墙上剥离下来,轻轻地放到地上,然后去扒江崎越。那家伙始一解除武装,就扶着墙满满滑脱,最后一屁股坐到地上,捏着自己的手腕龇牙咧嘴。他一边喊疼,一边笑,额头青筋鼓起,随着脉搏跳动,就这样了,竟也能笑得出来,怪得不成样子。而他捏的那个腕子,早就肿起来了。

牧野栖低头望着他,竟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咋办啊,这么多人。”

“不管了,人醒了自己能回去的。”他的头往后一仰,手就垂下去了。

牧野栖看他闭上眼,就这样,直接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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