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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的诧异与疑虑致使江崎越陷入沉默，电话那头的林意也随之没了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息，太多的信息纷至沓来，堆叠到一处，阻碍了众人的思绪。
“林意，你先不要急。回来的是你父亲，还是……觉醒体？”说话的是暂时依靠手机与二人交流的君棠，无论是林意还是江崎越，都缺乏应对突发状况的镇定，林意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江崎越也不过是个读大一的毛头小子，无论是谁，都不是能快速答上来要怎么去做的人。
如果回来的是林意的父亲，那么觉醒体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有了自己完整的形体，几乎可以完美地藏匿自己的行踪，而后以一种极端的速度快进化下去，更甚对人类发动攻击。而如果回来的是觉醒体，那它为什么要回来呢？回来对他有什么好处？跟另外一只觉醒体想要去钱岙出于同一种想法吗？
电话里传出了打翻什么东西的声响，一段悉悉索索的整理声之后，林意才回答他的问题。“和往常不一样，肯定是觉醒体。他刚刚跟我妈妈说自己有一个大项目要忙，要出差，这段时间都不会在！我急着给你们打电话，他现在已经走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江崎越想不明白。为什么附身林意父亲的觉醒体，要专门回家告知林意的母亲这段时间不能回家的消息，对它来讲，应该完全没有那种必要啊。
除非，这是它进化之路上的关键一步！
君棠的声音已经隐没，他是类似于数据的存在，当然可以随时出现的网络的任何地方，虽然因为他曾经生为人的情况而不经常这么做，但是此时他已经通知了待在基地之中的独孤烬，去核实一些东西。江崎越只能反复嘱咐林意：“我会想办法的，林意，你一定要，一定要注意安全！”
既然觉醒体回到了她家中，谁又知道下一步会不会对她动手？
“好……”
电话挂断，江崎越盯着渐渐熄灭的手机屏幕愣愣出神，倒是前面开车的司机师傅耐不住性子朝他搭话：“怎么了小伙子？女朋友出门不放心啊？”
“师傅你说笑了，不是女朋友，就是个小学妹，最近家里出了点事……”
听见他答复，司机倒是来劲了，这下话匣子开了轻易合不上。“这人嘛，生下来就是要吃苦的，不吃苦人永远不会长大。有些困难，就是这么安排的，就像书里写的那样，主角从悬崖上掉下去了，又因此得到了前辈留下来的宝贵秘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祸兮福之所倚？大概是这句吧，讲得就是谁知道会不会因此因祸得福呢？是吧，所以有困难，就去勇敢的克服！”
他说得非常起劲，那股热切的样子倒是有些感染江崎越，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却又复叹息，但长叹无法带走积压在他心头的郁气，只是愈发挤压着胸膛，阻碍着每一下的呼吸。他不是觉醒体，当然读不懂它们的思想，甚至长时间以来他都是以消灭对方为目的，如果对方能够交谈，即使对方能够交谈，他们又能说些什么呢？
或许，无非是你死我活的那些事情吧？
最终江崎越谢过司机，在钱岙村民活动中心的大广场下了车。钱岙其实是个不错的地方，这个地方三面环山，满山苍翠，高高的云在山顶上涌动，像是一顶洁白的帽子。而在村子口有一个很大的水库，绕着水库建了一片小楼，办了个农家乐。旁边还有一个依山而建的寺庙，房屋绕着寺庙错落在山间，这里的村民看上去生活颇为和乐。
君棠将那个老板娘的名字告诉了江崎越，其他的信息对于这件事也没有什么用处，只是一些简单的履历，比如学历什么的，再细的就没有了，想来对方并不是那种在互联网上很活跃的人。
江崎越四处看了看，只看见那活动中心的门前，有一圈老大爷围着看下象棋，这种地方倒是有助于他打探情报。
“诶，叔，我打听个事儿啊。您知道张萍萍她家，是住哪的吗？”他悄悄凑近棋桌，轻轻拍了拍一个大爷，同人询问。
“张萍萍？哦，你说的是她老爹吧？顺着这条路走到顶，看到门前养了只大黑狗的，就是了。”
“那丫头可有十几年没回家了，听说和她老爹闹得不太愉快……小伙子，你是她什么人啊？”
他这一问，回的人可不少，老头儿们棋也不看了，七嘴八舌的议论起这事儿来。江崎越本就对付不好这种场面，只是匆忙道过谢，拔腿就跑。他与老板娘素不相识，真要扯起来怎么应付得了，况且他也没打算打扰老板娘的父亲，只是稍微探查一下觉醒体最可能出现的几个位置，仅此而已。
这萍水不相逢的，哪能突然在人眼前冒出来啊！
几个老大爷说的那个房子，在很高很高的位置，那条路一直往山上走，一开始还是水泥地，随后就变成了碎石铺的小路，一开始的房子还是带大院子的四层半小洋楼，甚至还有比较好的人家做成了别墅的样式，再后来变成三层半，两层。最后道路的尽头，坐落着一座单间二层半的破旧小楼，那院门开着，门口趴着只挺大的黑色土狗。
江崎越径直走过，装作要到山上去的样子，却是绕到了房子的后面，就这么走了半圈，君棠就提醒他：“这里有一些带着病毒的能量残留痕迹，已经失去活性了，左边还有些能量痕迹，这觉醒体大概往左边去了。”于是他含糊应了一声，顺着君棠的话往左走。那是一条小溪，水流清澈，底下还生着一些苔藓，被人工修筑后用来浣溪衣物，下面还有供人往上的窄道。
那痕迹又往上去了。
江崎越一路追踪着觉留下来的一点点痕迹，在临近半山腰的水塔处，看到了他们想要找的家伙。它的体态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在基础的像大猩猩的样子上，又在肩膀处生长出了两个小脑袋。它就蹲在水塔旁边，望着一株野草，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一副沉思入迷的模样。
“那个张萍萍，在十三年前，因为她的父亲不允许她和现在的丈夫结婚，而一气之下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这是它的声音，沙哑的，像是在磨砂纸，因为逐字逐句，而有些字咬的很重，念得，也很慢。这应该是它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对着江崎越说的。面对满脸震惊的江崎越，它缓缓站起身来，前倾，让人能感受到，它已经将重心放到了脚上。它咆哮起来，没有再说第二句话，只是向着江崎越冲了过来，挥舞起他锋利的双爪。
随着授权的结束，江崎越避让开它的攻击，连退了两步，并趁着这个空档将两颗雪灵装入武装仪。耀目的白光闪烁，他用长刀接下了对方的前扑，提腿踢向它的腹部以期能够拉开一些距离。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对他说话的觉，不是生硬的对于攻击意思的直接翻译，而是切切实实的，经过思考之后的，像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让它想要知道，为什么？
同样，江崎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不禁这样询问，却没有得到回复，自从对方发起攻击之后，就像失去了理智一样，拼命地挥舞着爪子。当江崎越的刀斩在它的躯体上，却发现并不能真正的伤到它，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细痕，只要对方身上的黑气涌动，就会被抚平，像根本没有伤到过一样。
随后他便发现，觉醒体身上生出的两个脑袋也并非摆设，那两个脑袋嘴巴大张，就从中吐出两个水球，向他飞来，他急急避让，那水球自袖口擦过，竟腐蚀了那能量化成的特殊战甲！虽然战甲也能够依靠能量修复如初，但这无疑是增加了抹除它的难度！
“先卸掉他的两个头，然后用冰封上，延缓复原的时间！”君棠在一边指导，江崎越应声而动，取下雪灵，镶嵌到刀上。
「寒力充满！双雪灵，双重击，交叉斩」
他本退避在三步之外，此时呼喝一声，加快速度，就在原地猛然朝对方劈出两刀，威力十足的实体化能量以刀气的形式向着那两颗头颅飞去，原本作为必杀使用的招式被拿来当普通技能，效果自然是能达到预期。
这还达不到的话，江崎越可就从见了鬼了进化到要去见鬼的境地了。
随着两声轻响，被斩断的头颅化成了黑色的雾气，伤口被厚冰所封，一直延伸到胸口。觉醒体愤怒地咆哮着，高高跃起，朝着江崎越扑了过来，而他就地先前一个翻滚，再起身时便到了对方的背后。
「二次充能！双雪灵，一字型，拔刀」
他猛然转身，向前急速横划出一刀，这是在第一次充能基础上再进行一次充能，达到两倍的实际能量。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刀气，只是那柄刀穿过了觉的身体，撞击到什么东西，发出一声极为清脆的声响，而后像是将觉醒体的所有神色都凝固到了那张有几分像人的脸上。
崩碎的，应该除了刀，还有些别的东西。
它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立即便没有办法再保持形体，黑气不停地从它的身体里蒸发出来，然后像逃离一般疯狂消散在空气之中。
“我，想知道。为什么她明明那么想念这个地方，却不肯回来看看呢？家，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崎越并不知道，他能有幸听到一个非生物体的遗言，却又冥冥中知道，今后，这样的话，他可能要听很多次。
黑气已经散尽了，原地留下来的，有一颗碎裂的，不太完整的水灵能量核。
这是它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再没有其他人记得它的存在了。
当他踉跄着步子走下山的时候，他是浑浑噩噩的，慢悠悠的，天都有了黑下来的迹象，只是等他走到那房子前，望着那大黑狗，又停了下来。那狗看到有人，就嚎叫起来，但它的牙也脱落了，脸也发白，像这个房子一样，是个老东西了。
“娃儿，你找人嘛？”
有一个老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转过身，就看到扛着锄头的老头儿，佝偻着，用一双昏黄的眼睛，微微眯着眼睛打量他。
“谢谢大爷，我这走错了。”
江崎越朝他鞠了一躬，摆了摆手，这般说着，转身离开了。
“哎，听说，萍萍她生了个儿子，应该，也有那么大了吧……老婆子，我回来了诶——！”
江崎越的步子随着咳嗽的声音顿了一下，抬头望了望天，吸了吸鼻子，深吸了一口气，眼眶竟有些泛红。
或许，是双方都拉不下面子来求和，那件陈年往事就像一根刺，横亘在这个家的中央，于是一别经年，物是人非。但是这般年纪的人，又有多少个年头，可以再苦苦盼着孩子回去呢？
他坐在车站边的石头上，望着西边山头火烧般透红的云，打着那个山笼在影子里，墨绿墨绿的，像画出来的东西。
这是最后一班车了。
“那个水灵，能提纯出可供变身的能量核吗？”
“就算暂时不能形成能量核，能量也能存在能量仪里面，等到下一次获得同样属性的能量，且量达到成型标准，就能凝聚了。不过下次还能不能遇到同种能量的，这个几率应该不大。”
“知道了，不知道双水灵或者雪灵和水灵的能量会不会比现在用的双雪灵要高。”
“雪灵和水灵，能量总量上因为雪灵的限制是不可能提高的，但是可用的技能针对性会改变，可能会有奇效。双水灵同理，因为水灵已经和雪灵一个能量值了，不可能再提升能量总量了。”
这夜，他路过那家已经打烊的店，将一张纸条自卷帘门里塞入。
“你写的什么啊？”
“张萍萍，你妈重病了。”
至于能不能帮到那个家庭一点点，又有谁能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