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话:五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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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究竟如何诞生?思维究竟如何形成?在人类漫长的进化之中,那曾经悬而未决的问题,最终被发现,一切都关乎能量,磁场。大脑不过是蚀刻完毕的纹路图,电脉冲在神经中按照那幅图前进,于是意识从那里出现。一切不过是电脉冲流经大脑,那闪烁的0与1.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就萌生了舍弃肉体,永久保存这副纹路,达到永恒的想法,并最终实现。”

当夜色吞噬了暮时的云,并不纯粹的黑因城市点亮的灯火渲染,变幻着整片天空的色泽。终年落叶常年苍翠的樟树,迎着风摇曳着枝丫,无限扩大的影子在地面上游走,舞动着它的爪牙。路灯投下的光,快速驶过的车,饭后散步的人。平静而柔和的氛围笼罩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有家,有等待着你下班回来的生灵,无论是动物还是亲人,有可以牵的手,心就是这样简单而易于满足的。

当然,欲望不是。

计划中,出动的只有江崎越和牧野栖,林意和独孤烬就待在这里,时刻监控着那块区域,为他们的行动带来便利。临行前,林意叫住牧野栖,解下手腕上那个模样有点奇特的手表,递到他的眼前。这把本就属于牧野栖的能量铳,在林意手上也待了不少时间,林意想,或许是时候将它物归原主?

牧野栖歪着头,朝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并没有懂她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不过是个能量体,又或者只是她自己的心绪作怪,眼前的牧野栖脸上展露着能使人平静下来的笑容,是不会令人怀疑是否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抬眸望了望空洞洞黑黢黢的仓库顶棚,连睫毛的弧度都宛如带着笑,沉吟了一声,聊作思考。“那就借我用用吧,反正你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危险,等我收拾完那家伙回来,再还给你好了。”

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主次发生了变化,但又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江崎越抱着双臂依靠在门口,目光望着他俩的方向,也不知道支持他思索的电脉冲行进到了哪里,只是伸手撑了一把墙壁站直,蹬了蹬左脚。那边的交流结束,牧野栖将表扣在自己的手腕上,向江崎越走来,目光交汇了一瞬,当先走出这扇门。

避开人流密集的城区,即将拆迁的老城区,上了年纪的小区里头还住着零星的几口家庭,石灰已经剥落的墙体,布满着岁月剥蚀的痕迹,黄浊的水渍自窗台的边缘向下蔓延,形成满目瑰丽的名为时光的绘卷。

此处静谧无声,在这个单元楼里面还有着最后一个住户,由君棠所编造的,一个虚幻的人生。

在预定的时间之前到达,在可以藏匿身形的地方等待,秒针一格一格地跃动,时光就这样带着细碎的声响逐步先前。

即使不清楚对方是否真的上钩,也不能肯定他今夜就会行动,君棠仍旧启动了投影,指示着那只蜻蜓,从大门的方向,向着此处一步步走来。打着哈欠的守门人从老报纸中抬头望了他一眼,老花眼镜从鼻梁上滑脱了一点,于是伸手扶正了眼镜,再度回到他往年的记忆中去了。

基地里的光线明亮而温和,无论是独孤烬,还是君棠,都喜欢这样令人感到惬意的环境,那巨大的屏幕前,林意守在主位,独孤烬只是在旁边抱臂观望。分布在现场的探测器时刻传回屏幕那边的数据,有了这个东西,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便利了许多。

她调动着各个视角,在屏幕的右上角,浮动的数据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水平,那是能量,来自每一枝花,每一根草,甚至布满尘土的房屋,紧闭的门窗,世间万物,都含有能量,磁场。但是当其中一个频段突然产生了异样的波动,那波峰超越了一般的数值,达到一个诡异的高度,并稳定在那个指标。

林意调出监控到那个数值的监视器,画面中的一切一如往常,路灯年久失修,接触不良,光已昏黄,只是忽明忽灭闪烁不停,于是灌木,草坪,都在这样的光影里面逃窜。这样灵光一闪,那个从屏幕中央一闪而过的影子,就显得诡异起来,并没有什么物体遮挡了光,那为何会有这样一道黑影凭空出现?

林意的通知同时落到了江崎越与牧野栖的耳里,方便随时联络而戴上的袖珍蓝牙耳机,不知道被江崎越嫌弃到哪个角落里,即使是君棠做出来的东西,也逃不开它卡在耳道里很难受这件事情。

目标已经出现,且被身在基地的林意锁定,投影的虚拟形象向着这个方向行来,也带着那只上钩的猎物逐渐进入包围圈,众人严阵以待时,唯有牧野栖提出了疑虑。

“他的能量值,跟狂乱差的有点多。”

终究是同为能量觉醒体,如此近的距离,早就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细,但却并非意料之中的能量波动,这个能量值甚至没有达到预期的一半。

“我知道了,这个不是本体。”他这样说着,就当先行动起来,自一楼的窗口一跃而下,熟悉但并不深刻的提示音照旧响起,那黑色的能量雾在他的体表涌动,却因为夜色的包裹而显得并不明显。轻轻触地,屈膝下蹲卸去了力道,同时前倾的身体已被发力的双腿推出,所达到的初速度只能说是恐怖。只是待他已经冲出,武装仪的声音堪堪走向落幕。

「Armour Drive Empower Adopt」

「Master Please」

即使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又意欲何为,但江崎越唯有跟上他一条路子,虽无法像对方那样直接从楼道窗口一跃而下,不作任何防护,他也攀着窗沿向下跳跃,触地前翻,再借着这前翻的力道跟了上去,于是一面奔跑,一面将雪灵扣入武装仪,将一切揉入行动的同时。

「三倍驱动,极致能量,狂暴冰雪 Promptly Initiate」

纯澈的白色能量沿着机械核心所绘的线路迅速流淌,一如江崎越偶然阅读的那一篇一段,人的思想,难道真的只是能量的流淌,是无数的电脉冲绘制的画卷?

「双重风暴,极端力量,深海之怒 All Set」

这是海上所特有的暴风雨,汹涌澎湃的波涛仿佛巨龙咆哮的身影,这样庞然的身形,从高处拍落在甲板上,冲垮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意志。唯有战胜海洋的人,才能称为勇者,那到底是怎样的勇气,能让他在巨浪面前,不曾萌生退意。

机械核心控制着两股能量交融,贴合着他的躯体,在他的身体表面形成坚实的甲衣,最终附着成形。

「Warrior Open Hostilities 」

风催着他的身体前行,于是那一身的重量也仿佛被忽略在了这天地叹息之中,距离被无限缩短,使其超越了先行动作起来的牧野栖,体会到后发先至的实际意义。轻轻敲击腰带,那精密机械的一部分自动拆解,能量灌入,化为蜓翼。

“留着!那个是分身!”牧野栖阻止的声音适时响起,江崎越挥出的刀锋也在那显形的黑影前猛然停顿,而后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拧转,切往别的方向。而后回首望向身后的牧野栖,再提足猛然踢向目标,像是在发泄无名的怒火。

这使他确信这不过是从主体上剥离出来的小小一团罢了,因为那个家伙根本不成人形,只是一团红色的肉球,在被江崎越击中之后呈抛物线飞出,落地,滚动,而后撞在花坛的石壁上,露出一张狰狞的嘴。

除了有些恶心,没别的想法。

“我猜他每次都是这样,确认目标之后用子体去袭击目标,普通人类根本没有还手的可能,而本体只需要待在安全的地方,等待子体回收他需要的东西就行了。”牧野栖一脚踩住那挣扎的肉瘤,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个家伙,“子体和本体究竟有没有共享思维,这个东西如果放走应该会回到本体那边去。不过以现在这样挣扎的程度来看,应该只是储存式?”

江崎越倒提着蜓翼缓步靠近,只是向上轻轻一挑,将这个肉瘤从五分之一处猛然削断,牧野栖也只是将脚一收,就避让开了他的攻击。使剑的人手腕微微施力,就将那剑从手里弹出,以其锐利的剑体穿透那五分之四的肉瘤,将其牢牢钉在地上。

“那就让这五分之一带路,这剩下的留给烬哥研究研究。”

原以为牙比念灵强势许多,却没想到江崎越的气势更甚牧野栖一头,两人的瓜葛已无法考究,谁也不清楚他们到底私底下有什么交流。他们本为一体,分离前共享着同一个躯体,也有着一样的记忆,从出生,到分离。

独孤烬自然也听得到他们的交谈,只是从耳机的那一头发出了自己的抱怨:“好丑啊,我不想要,留给君棠吧。”

在各个位置隐藏着的蜻蜓探测器已经全部回归,机械做的躯体也能完成一定程度的改变,它们聚拢在一起,绕着那个不断挣扎的肉瘤形成一个能量密封瓶,而后浮空而起,完成了收纳工作。它们停在牧野栖的眼前,仿佛是在拜托他打开那扇可以横跨空间的门。

牧野栖自当会意,抬起手,武装从那里开始解除,而门从他的指尖开启。

「Armor Relieve」

「Clock Out」

江崎越取下两颗能量核,瞟了牧野栖一眼,这本不需要变身的情况,白白消耗了许多能量。也不知道是该说大惊小怪,还是小题大做。

「Rest Time」

他望着牧野栖将一束能量射入那剩下的五分之一中,那是从属他的能量,蕴含着一部分他的意志,也就是说,这就是打进对方躯体里的定位器,是用来追踪对方的极佳物品。当然,在他的身体里也有着那样的能量,这是他能够成为战灵的本源力量,同时这也表示,其实他与牧野栖共享着同一片精神领域。

“你想的有点多了。”他混乱的思维被对方打断,已经基本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情,虽然并没有直接抓到对方的本体,但是这样的场面说起来显然要比直接开战好得多,这里毕竟是居民楼,即使没有多少人,监控也没几个正常的,也是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在战斗。而本体潜藏的位置,必然是不会轻易有人类出现的地方啊。

江崎越抬起头望着他,那破灯的光在他的眼底忽明忽暗,闪烁不停,即使如此,却也和梦中所望到的一样,布满了温柔的光晕。他没有任何一点想伤害自己的念头,这是从一开始就可以肯定的,他们的意志,是完全一致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喉结耸动着,只是在对方转身的时候,轻轻地念了一句。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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