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来势汹汹，但那黑雾倒也不难追，沿路都有腐蚀的痕迹。四人沿着痕迹一路追上了女床山。
“还真是触之皆腐。”阳天凤看着那些被腐蚀的草木，“那小娃儿不会已经没了吧？”
“你别胡说。”阿跑心里一惊，其实他心里早想过这个可能，可他不愿意承认，一定要自己亲眼见到。现在阳天凤又说出来了，他连忙找理由解释，“我看到她了，在黑雾里面，好好儿的。”
你看到个屁。阳天凤心里骂了一句，但嘴上还是说，“是吗？那你眼神儿挺好啊。”
“那小娃儿没事。”明焉忽然说道，阿跑一听，连忙点头，“嗯嗯嗯！”
阳天凤盯着明焉，“你怎么知道？”明焉伸手在他身上一拍，火焰从她的掌心迅速燃烧了阳天凤的全身，阳天凤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然后他就发现这些火焰烧在身上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虽然他现在看上去就是一个燃烧得十分旺盛的火人，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这些火焰就跟不存在一样。
明焉从路边采了一朵小花儿，那花儿一靠近阳天凤身上的火焰，就被瞬间燃成灰烬。
“灵是身体的一部分，只是单纯释放出来的话，很容易控制。”明焉说，“加了术言的术就不一样了，好比给人赋予了名字，他就成为了那个名字所代表的人，而不是母体的骨血。”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只要想，就可以立刻把我烧死？”阳天凤盯着她。
“对。”明焉点头，然后在他身上一拍，火焰消失，“不过我不会弄死你，哥会不高兴。”夜璇对阳天凤太上心了，她真的给足了夜璇面子，否则就凭阳天凤曾经杀过自己这一条，不需要什么所谓的证据，她早杀了他几百回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夜重溟，如果夜璇不是夜重溟的哥哥，谁的面子都不好使。她曾自信这世上还没有人能让她妥协低头，直到遇见了这个浑身都充满了暖意的少年。
她盯着夜重溟。夜重溟发现她在看自己，笑了一下，“怎么啦？”
“我可太喜欢你了。”喜欢到让这么大的步，连杀了自己一次的仇人就这么放在身边活蹦乱跳的。喜欢到放弃了刚回到身上的神印，去救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那个，你是不是神裔啊？”阿跑忽然问明焉。他真是太记不住事儿了，明焉用火球给他看的时候就应该想起来的，直到她刚才又用了火，他才想起来，用火的漂亮姑娘，又没有妖相，那不就是，“在天下武斗会上要杀人的那个神裔？”
“我是。”明焉毫不在意地回答，“我是神。”
“啊？”阿跑听到她说自己是的时候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听到她后半句又感到奇怪，“新的神吗？”
明焉想了想，发现一个自己一直忽视的问题，“神和神裔，是不是有什么区别？”
“神裔是神和人的后代。”夜重溟给她解释，“万神纪时期大地上有很多神，那时候人神关系还不错。神和人的后代有一半还是人，另一半和神一样有灵，但没有神印，就是神裔。”
“后来人和神爆发了战争，神裔作为人和神的后代，两边儿都不讨好。战争结束后神回了天上，神裔被留下来，又被人所厌恶。他们的后代大部分是人，但还是会出现神裔。神裔到处被排挤打压，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在大大小小爆发了很多暴乱后，终于爆发了一次大的战争。最后凤主出面，颁布安神法，将灵最充沛的嘉州划为神裔州，供大玉的神裔居住生活。但条件是必须在太央殿登记，并且终身不得出嘉州。”
“那要是出了呢？”
“神裔不是神。”夜重溟顿了顿，“他们的神血早就被稀释得极为淡薄，人杀他们只是多费点劲儿。”
明焉皱起眉，“那我在武斗会上……”
“要是其他神裔，凤主第一下凤火就吃不住了。”阳天凤说，“你吃了三下，更何况你又没杀人，连人都没伤到。那些江湖人毕竟很少见过那种场面，大部分一辈子也就见那一次了，随便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嘉州受到影响了吗？”明焉却问。
阳天凤微微一惊，没想到她的社世敏锐度还挺高，“凤主费了点劲儿让太央殿那三个老家伙闭了嘴，至多会有些坊间传闻流传，这是无法避免的，过些时日自然也就散了。”
明焉深吸了一口气。她在梦里见到胡凉的时候，曾经对胡凉说自己挨打活该，因为自己做错了。那时她只认识到自己不该为玛瑙强出头，扰乱武斗会秩序。今天知道了神裔的事情，才知道自己原来远不止那一点儿错。
她抿了抿唇，“对不起。”
“哟，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阳天凤得意极了，“你这是哪出啊，对不起谁啊都不看人？”
明焉瞪了他一眼，昂着头就往前面走，姿态模样都骄傲极了，仿佛压根儿就没说刚才那句话。阳天凤笑了一声，便也跟了上去。
行到半山腰，草木茂密起来，却一直未见活物，山中灵愈发充沛逼人。腐蚀的痕迹就到这里没了。阿跑慌了，四处找了一圈儿，什么都没发现。
明焉倒是一直站着没动，阿跑找了一圈儿回来就跑到她的面前，语气十分无助，“怎么办，不见了，找不到了。”
明焉唤出匕首，直接往他身后捅去。结界破碎，露出内里一只黑雾形成的人面怪鸟。怪鸟发出刺耳难听的叫声，明焉掐住它的脖子，匕首在手心一转就划开了它的肚子，扯出里面的金芒扔给身后的阿跑，“躲远点！”
阿跑接住金芒就迅速跑开，怪鸟瞬间炸成飞散的黑雾，充斥在四周的空气里。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嘎嘎怪笑着，刺得人耳朵生疼，“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只刚成年的小和鸟！”
明焉身上的衣服被黑雾腐蚀，露出内里雪白的皮肤也被灼伤似的通红。她握着匕首，两脚微微分开站着，警惕着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
“别找了，我在山腹，你来寻我吧。”那个声音说。这声音实在太难听了，就像是玉器划在冰面上一样破碎又尖锐，不仅刺得人耳朵生疼，听久了脑子也不舒服。
“你可一定要来，不然……”散在空气中的黑雾骤然在明焉的面前聚成一团，化出一张人脸，“你猜谁会死？”
黑雾离得太近了，碰到了明焉的头发，头发瞬间被腐蚀，明焉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黑雾看她后退，便哈哈大笑。然后倏然炸裂，化作无数细小飞虫向山下飞去。青河镇四周瞬间升腾起浓密的黑雾，将整个镇子包裹在其中。
“小和鸟，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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