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天凤，我要买衣服。”“阳天凤，我要买鞋子。”“阳天凤，我要买首饰。”“阳天凤，我要买——”
“我是你爹吗？”阳天凤皱起眉。
明焉回过头看他，“只是一个称呼的话，我不介意。”
“我介意。”阳天凤扔下银子，冷冰冰往前走，“我怕被雷劈。”
明焉伸手一拽，系在阳天凤脖子上的绳子一紧，阳天凤被拉的脖子后仰，停住了脚步。明焉笑眯眯地在身后说，“阳天凤，背我。”
阳天凤的火气腾的一下直冲脑，转过身，“你……”
明焉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绳子，眼里脸上全是戏谑。他有些恍惚，这副捉弄人的恶劣模样，一时不敢确定这个人是谁。话就那样只说了一个字就吞进了肚子里。
明焉又拉了一下绳子，阳天凤缓过神来，手指握拳抠住掌心，咬着牙走到明焉身前蹲下。
明焉故意往他背上一跳，他稳稳接住了，身形都没晃。轻太多了，他想。
明焉伸出手摸摸他的头，“真乖。”
“别像摸狗一样摸我。”阳天凤吐出一口气。明焉身上很烫，是用火的原因。她的头发就垂在他的脸边，有些痒，还有刚买的花露油的香气。他得说点什么，这花露油太香了，香得人心里都痒了起来。他想了想，问道，“你被封印了什么？”
“记忆。”明焉答道，“我的记忆被吞噬得所剩无几啦，还被他封印了。对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寒王。是这个世界上的神。”阳天凤顿了顿，说，“你应该也是。”
“那我是最漂亮的神呀。”明焉笑出声来。他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出她得意的模样。“你想恢复记忆吗？”阳天凤忽然问。
“想啊。”“为什么？”“我要知道我是谁呀。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那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低一点低一点。”明焉拍拍他的头。
阳天凤看到面前被繁密梅花压弯的梅枝，把明焉往上颠了颠，弯下腰，从枝条下穿过。梅花擦着明焉的头发，留下几朵挂在了上面。
“这里好多梅树啊。”“这是寒王的领地小梅，这里的梅花四季都开的，不会凋谢。”“好香啊。”“你刚才买的花露油就是用小梅的梅花提炼的，香味持久，也十分名贵。”
两个人聊着天，远远就看见了一轩。
寒王一身素净，一轩却修得极是富丽堂皇。数十里白墙圈住内里琉璃瓦的楼群，隐约可见龙凤呈祥柱，朱漆金钉门。主楼的四个檐角分别坐落朱雀、青龙、白虎、玄武四神，四神衔长明灯，将四周照得一片光明。
“这是寒王的吗？”“是，寒王是一轩的老板。怎么了？”“真丑。”“……”
“怎么连个门儿都没有啊。墙倒是不高，要爬过去吗？”明焉拽着阳天凤的头发从他的背上爬下来，痛得阳天凤龇牙咧嘴。“阳天凤，你知道我是谁吧。”她忽然说，“你差点儿叫出名字了。”
阳天凤脸色一变。明焉甩着手中的绳子，“我叫什么名字呀？”她用力一扯，阳天凤被迫弯下了腰，直视她的眼睛，“我是谁？”
阳天凤从她黑曜石一样晶亮的眼珠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鼻青脸肿，脖子上还和牲口一样系着绳子。这个人，无时无刻都能让自己感到屈辱。他冷笑了一声，冷冰冰地说，“你不是叫明焉吗。”
“我问你本来的名字。”“明、焉。”阳天凤咬着牙一字一顿。
“那你没用了。”明焉一脚把他踹出去，“我还没忘了你想杀我呢。”踹出去的同时她松开了手里的绳子，等绳子滑到了末端再猛地一拽，绳子就绷紧了，她再唤出匕首扔过去。就跟闹着玩儿一样，但匕首准确地向着阳天凤的咽喉。
阳天凤被绳子拽着很难移动整个身体，只能在匕首到了面前的时候侧过头，匕首擦过脖子上的绳子，刚好把绳子割断。
“有两下子啊。”明焉甩着被割断的绳子。
阳天凤戒备地看着她。现在的明焉，他毫不怀疑她真的会杀了他。
明焉确实准备杀了他。她可一直记着这人在自己醒来二话不说就冲过来杀人的眼神，那里面的仇恨绝对不假。她怎么可能让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好好活着。但寒王让她来一轩，她压根儿不知道一轩在哪，只能捆了阳天凤带路。现在一轩已经到了。想到他知道自己是谁，她给了他机会，但既然他不愿意好好说，那就算了。天下这么大，还能找不出其他知道的人吗。
“干嘛呢！谁允许你们在人家门口打架了！”旁边突然传来一声不满的叫声。
白墙上忽然出现一扇红木垂花门，漂亮的少女倚在在门边，一脸不悦。
“青龙使。”“青龙。”阳天凤和明焉同时出声。阳天凤是尊敬打招呼，明焉是看到了青龙身后的青龙神印。
“哼。”青龙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算是应答。伸手一指明焉，“你跟我过来。”
明焉歪了下脖子，看着她没有动。
“不是让你来拿东西吗？”青龙不耐烦，“还要不要啊，不要我关门了啊，我很忙的。”
明焉看了阳天凤一眼，青龙说，“你看他干嘛呀，凡人一辈子就能进一轩一次，他还没来过，舍不得进来的，让他在外面待着吧。”
明焉想了想，要是阳天凤就这么跑了，最多以后可能有点麻烦，但问题也不大，反正他打不过自己。哪知道阳天凤来了一句，“你进去吧，我不走。”
明焉吃了一惊，阳天凤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那么淡淡地看着她。她有点儿迷惑了。
“墨迹死啦！”青龙再次不耐烦喊道。容不得明焉再去细想，三步并作两步跟着青龙进去了。
“寒王呢？”进了门，明焉左右看了看，忍不住问道。
“他不在，你找他有事儿？”“他封印了我的记忆，我想让他解除。”“他的封印只有他自己能解，爱莫能助。再说你那记忆也剩不了多少了，要来干嘛？”
“起码让我知道我是谁呀。”明焉顿了顿，“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青龙瞥了她一眼，“记忆并不能决定你是谁，决定你是谁的是你自己。”
明焉看着她，“你在用骗人的鬼话骗我。”“那你爱信不信。”
明焉又指着她身后，“你那条青龙是什么？”“神印啊，神都有的，也只有神才能看见。”“我有吗？”“没有。”“那为什么我能看见你的？”“不知道。”“不知道还是不能说？”“不知道也不能说。”
穿花长廊花影重叠，隐隐绰绰迷人眼。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就走到了尽头。拐个弯儿便是岔口，左边直走两三步踏上红木楼梯。楼板吱呀作响，合步而鸣。紫藤织出的紫花穹篷下，古旧的红木扉微敞，推开时嘎吱作响，散发着时光积淀的醇香。
青龙对着一眼望不到头的一排排陈列架招了招手，一块红宝石从看不到的远处缓缓飞了过来。“鸾睛，收好了。”青龙将红宝石引导到明焉的手上，那宝石顿时宝光大盛，如火灼灼。映得青龙的眼睛也一片火红，“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帝王眼。”
她的话音刚落，帝王眼便消失在了明焉手心里。青龙略略吃了一惊，“这就接受了？不愧是……”
“不愧是什么？”明焉追问。
青龙挑起眼角看她，“东西你已经拿到了，慢走不送。”她伸手一挥，明焉感觉眼前一花，便已经到了白墙之外。
阳天凤真的没有走，他看到明焉出来，本来准备迎上去，又想到明焉进去之前正要杀自己，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上前，但问了一句，“拿到东西了？”
“嗯。”明焉点头，转过身看他，“你骗我啊。”
阳天凤有点儿懵，“我骗你什么了？”“你骗我是神。”“啊？”“神都有神印，我没有。”
明焉的表情居然有点儿委屈，阳天凤一愣，他有心想哄一哄，但他不敢上前。
他当然知道明焉为什么没有神印，因为那是他亲手剥下来的。
明焉带着委屈的表情看着他，“我还是把你杀了吧。”“……”阳天凤深吸一口气，“我只是说你应该是。”
明焉蛮不讲理，“我不管，反正——”她忽然捂住心口，难受地弯下了腰。
“怎么了？”“我好像不对劲……”明焉连声音都透着难受。她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要跑出来，撕扯着心脏被搅碎一样疼。有一股力量好像看不见的线，逐渐控制她的身体。她艰难地喊了一声，“阳天凤……”
阳天凤连忙跑过来，快要到面前的时候，明焉忽然站直了身体，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目光里赤裸裸的戏谑与玩弄，熟悉得让他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两个人之间隔着三丈的距离。
明焉歪了头，咧开嘴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小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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