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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五年后还能再遇到彭程。林月夏看着男孩成熟许多的模样，心中感慨万千。这些年他过的怎样呢？下意识的，她问道:
“彭程，你现在在哪个大学呀？”
“中科大。”
“哦，中国科学院大学啊。”林月夏浮想联翩，想想自己咸鱼的模样，一股忧伤涌上心头，“在北京，挺好的，我都不敢去北京。”
“那是国科大。”男孩摸了摸鼻子，“我在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合肥那个。”
“……”
又丢人了！
她只好干笑着转移话题:
“啊……合肥也挺远，我也不敢去……”
“你现在在哪里呢。”
“xx师范大学。”
“哦，省城啊，也挺好。”
“嗯。”
挺好个屁，被中科大秒成了渣渣。林月夏在心里悄无声息地叹息。当年的平头黑眼镜死宅男，怎么瞬间就成了位金光闪闪的985大学生了呢？
当年，当年……
她想到了好多，时光里的剪影纷至沓来，关于男孩模糊了大半的记忆挣脱了岁月洪流，连带着那份被窖藏的微妙情感，让林月夏措手不及。
像是要急忙摆脱这种情绪，用其他的感情麻痹自己，女孩匆忙从座位上跃起，插着腰，指着波光粼粼的护城河，气势汹汹道:
“那个，彭程，你有没有空？”
“应该是有，但……”
“陪我去玩！”林月夏又把手指往上抬了抬，“不是让你陪我跳河，是去河对面。”
河对面。
他们的母校，x市第一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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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拖着彭程走过护城河上的南玉桥，林月夏絮絮叨叨，想把彼此空缺的五年讲给他听。
女孩说，我现在很烦恼教室资格证的面试到底能不能过。
男孩说，一定可以的呀，虽然我学的是材料，但辅修了金融学，还通过了六门ACCA。
女孩说，虽然她现在基本接受了毕业后当教师的前程，但她也想考一考银行，总觉得不喜欢小孩子的她会在学校浪费青春。
男孩说，你要大胆地尝试，我在好几家五百强公司实习过，觉得大公司大企业不适合自己，还是航天研究所比较适合自己的风格。
女孩说，我高考的时候考的不太好，其实我还有一个名校梦，我到底要不要选择考研呢？
男孩说，加油啊，反正我已经保研本校直博了，手头还有好几个offer……
越听越气。
你怎么这么优秀，我怎么这么咸鱼。
林月夏索性不说话了，她闷着头在宽阔的街道上走，也不用看路，反正学校已经放假了，周边的店铺也三三两两的开着，百米才能瞅见一个人影。
不善言辞的彭程也只好闷着头走。就在林月夏的烦躁达到了极致，想要随便找个借口结束这场索然无味的旅程时，彭程惊讶地出了声:
“诶……林月夏你看，学校大门是开的耶。”
林月夏闻言，猛然抬头。
平日里假期关门闭户的一中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口还有一张大大的告示，红底白字，分外显眼:
“节假日运动场对外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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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别三年的母校还是那样，端庄又严肃。只不过跟平日里的学校相比，多了一份少见的静谧。运动场上有踢着小皮球的孩子，有跳绳的小姑娘，有推着婴儿车晒太阳的阿姨，有留着寸头打篮球的热血小子。
林月夏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彭程。依然是平头，高一一样的平头，却明显整洁了不少——看来他也绝非完全免疫美丑观，知道打理自己了。
彭程好像不怎么喜欢打篮球。
下一秒，彭程就了给林月夏的内心独白华丽的一击——他自言自语道:
“好久没有到一中来打篮球了。还怪想念高中生活的。”
“……”
啊！
林月夏更加失落，就像内心的小火苗遇上了喜欢上他那天的大雨，只剩下冒烟的一坨焦黑。
彭程径直走到体育场边缘的一棵大树旁。他冲女孩笑了笑:
“林月夏，你还记得这树上有什么吗？”
林月夏疑惑地摇摇头:
“有叶子？”
“不不，是钉子。”
摸索了一会儿，彭程找到了树干上一个不为人注意的凸起。他弹了弹凸起，神色颇为怀念:
“我们还在的时候，钉子的头还没有被树吞没呢。”
林月夏想起来了，这是体育课上，呆板无趣的尖子生们发现的新大陆——一整个班的人围在这棵树前，争相揣测钉子插了多久，又需要多久能完全和树融为一体。
有人说十年，有人说二十年，有人说五十年。
他们都错了，只要五年，这颗本以为能成为一中一道风景线的钉子就悄然消失了，也消失在许多人的记忆里。
林月夏叹了口气，嘟着嘴，道:
“你记得可真清楚。那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天国旗下讲话，校长背对着挂倒的横幅讲了个欢？那天全校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哈哈，记得。现在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啦，观礼台上安装了显示屏。”彭程指着远处突出的观礼台，笑着回答。
林月夏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崭新的LED显示屏格外抢眼，想必再也不会出现挂倒的情况了。
三年过去了，时过境迁啊。
共同的回忆被时光搅和了个稀巴烂。
少女的忧愁促使她叹道:
“老了，老了。”
出乎意料，彭程居然开始附和:
“是啊，我们都老了。”
两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小姑娘居然争相感慨老了，可以说是一出人间奇景。林月夏不由觉得这一出伤春悲秋有些过分，她嗔怪地白了彭程一眼:
“怎么个老了法？”
彭程摸了摸下巴。他忽而笑了，沙哑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就是没有从前快乐了啊。从前我只需要关心题目，关心考试成绩，打打篮球，跑跑步，看看电影。现在嘛，开始考虑生活和未来了。做着枯燥的实验，操心什么数据啊，实验报告啊，论文啊，北大南大核心期刊，nature，sci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样不好吗？”
看着“优秀大学生”忧伤的模样，林月夏罕见地生出了讶异。她一直觉得，彭程这样的家伙不应该这么矫情才对。
彭程回道:
“好，也不好，有很多以前尝不到的烦恼。最主要的是，没有以前的冲劲了，没有无拘无束，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了，考虑的多，做的少，瞻前顾后，牵一发动全身。你看，越长大背负的越多，谁会不想念那个单纯的年代呢？”
“没想到你也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
“哈哈，过奖过奖。”
“可是，我却觉得‘老了’也很不错。”
“嗯？”
林月夏的表情变得格外柔和。她对彭程说，又或者，她是对自己说:
“我也很怀念少女时候那些美好的东西，可是啊，这一路也见识了许多风景。我哭过笑过爱过恨过，蹉跎了年华也见证了繁花。人总是要成长的，过去虽然美好，虽然难忘，可是现在也是过去，为了未来也有美好的过去，更应该过好现在才是。”
彭程陷入了思索。片刻后，他表情一变，恍然大悟地点头:
“有点难理解，但我好像明白了。不愧是文科生啊，说话真有水平。”
“少来！你个中科大的学霸！”林月夏笑着捶打彭程的身子，“明明碌碌无为的是我，怎么到最后要我这个废物安慰大佬级别的你呢。”
“咳咳，女侠息怒，女侠息怒。”
彭程闪开林月夏的拳头，假装咳嗽来平复心情。他靠着大树，沙哑的声音像冬日暖阳般和煦:
“林月夏，虽然五年没见了，但，你也成为了很好很好的人。对了，之前你说爱过恨过，你有对象了吗？”
“……”
林月夏的心跳漏了半拍。她突然想起，眼前这位可是自己曾喜欢过的人。
他这么问，是不是代表着……他对我还有念想？其实当初是双向暗恋？其实他对我念念不忘了五年，就像言情小说里写的一样？
嘤~
有这样的一个学霸男友好像也不坏，中科大，直博生，金融双学位，名企实习，肯定能堵住妈妈的嘴……
林月夏疯狂摇头:
“没有没有！母胎solo！”
她内心的小鹿已经掀起了蹄子，眼前更出现了粉红色泡泡的幻觉。
彭程“啊”了一声。他笑得格外欠揍，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我有了啊！谈了三年，你还认识呢。”
“……谁。”
“习莹。”
是她。
是她呀。
是那个他把我认错的女孩。
出乎意料，除了失落感，林月夏心中完全没有任何醋意。她甚至觉得，就是这样的爱情才美好，从头到尾，彭程心里只有习娇，他一直属于她——
没有什么错过的遗憾。
那些感慨余生错过的人，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余生遇到了多好的人。
这个冬日的下午，林月夏终于绽放出了最灿烂的笑容:
“换个微信吧！到时候结婚了别忘记请我，我要吃喜糖，老同学。”
她报了自己的手机号，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有新消息提示，原来是早上那位颇有些好感的男生终于有了回音。他发了个滑稽的表情:
【早上打游戏睡过头了。】
林月夏哑然失笑。她通过了彭程的好友申请，备注完之后，转到这个男孩的聊天界面，打字道:
【喂，你小子想不想谈恋爱？】
……
……
其实，“老了”也挺好的。
虽然没有那种扭扭捏捏，酸酸涩涩的少年时的喜欢了。
但是吧，我们有更加热烈的喜欢。
二十多岁的，专属于年轻人的热烈，未来漫长，可供恣意挥霍的喜欢。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老了。
（人间七苦·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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