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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钟后，身材瘦削，书生气十足的班主任火急火燎闯入教室。黑着脸训斥了笼中麻雀一样吵闹的学生，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分班情况，从只言片语里，李阳得知，自己是理科实验班唯一一个转到文科实验班的。
自己的老朋友杨鑫桐就不一样了，从文科七班带着一群人转到了理科五班，差点没把七班班主任气出病来。
高一七班历经重组，开学第一天，不可避免的就是自我介绍。作为理实班转文实班第一人，李阳在老师的钦点下走上讲台。
我了个去，在家光顾着应付老妈，居然没想着准备自我介绍。望着台下五十多张生面孔，他突然生出了不大不小的慌张。
无关心理素质，只是初来乍到。
呃……
“不要紧张。”班主任微笑着勉励，他却不知道，自己根本不适合笑，笑起来活脱脱像一只大尾巴狼。
完犊子，这一笑更紧张了！
李阳脑袋一抽，讲了个几天前从意林杂志上看来的冷笑话:
“大家好，我叫李阳。我就像个生牛排，大家之所以不跟我打招呼，就是因为不熟……啊哈哈，啊哈哈。”
礼节性的讪笑使他想死。在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中，他尴尬地跑了下去，坐回最后一排的位置，继续充当自我介绍大会的背景板。
坐在前面的一个小胖子回过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兄弟，你是不是在理实班混不下去了，才跑开我们文实班的？”
“不是啊，我觉得文实班也挺好的。”李阳言不由衷地说。
好个鬼。开学第一天就这么丢人。
如果能穿越回几天前，李阳一定会撕了那本意林杂志。
“得了吧，这一轮分班，能进理实的都是重本的苗子。”小胖子不屑道，“就像我们班以前的杨学委……”
“呵呵呵……”
小胖子以为李阳因为自己的多嘴而不快，他连忙虚扇了一下嘴巴:
“怪我，怪我，同学别往心里去。”
“我可没往心里去。”
自己确实学不好理科，这不丢人。真正丢人的是那个雷人的笑话。
因为搞砸了自我介绍这种小事，他格外心烦意乱，别人之所以看不出，是因为用笑容掩藏真正的情绪，几乎成了他生活中的本能。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说得很好……他看着前方，机械地在脑海想象自己再度登台侃侃而谈，众人欢呼喝彩的场景，满心不甘。
人人都会幻想，把幻想付诸现实的是勇者。
很可惜，李阳不是。
这就是高一的他，中二又天真，冲动又怯懦，本身平凡，渴望着不凡。
一如千千万万正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子。
裤兜里传来了手机铃声，班主任急匆匆走出去接电话，七班原班长许若自如地接管了指挥权，自我介绍大会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
李阳坐在最后一排没人管，看了几个人后也没记住，索性就懈怠了下来。他微微出神，翘起板凳晃着身子，心想闲着也是闲着，放学后要不要找杨鑫桐约一波篮球。
今天的天气好不好？据说晚上有雨。
他朝门外看去，恰好目睹了班主任领着一个黑漆漆的姑娘，从楼梯转角处慢吞吞地走来。
是的，他对赵雨晴的第一印象就是黑漆漆。即使那只是日光浴的后遗症，分班之后，她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白皙，黑漆漆仍是他心中赵雨晴的第一定位。
黑漆漆的女孩穿着米色长风衣，小高跟锃亮，她五官姣好，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似曾相识的勉强。
少年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脸庞，像是看到了一面镜子。
……
……
“我的费列罗呢？”李阳用胳膊肘戳了戳身边的女孩。
“给给给，德性。老娘睡觉了，帮忙看着点啊。”
女孩扔出一个糖纸，慵懒地把头埋在书里。
高三的第一天早读课，李阳站起来背英语课文，表面上是困意难耐用站立保持清醒，实际上是为了给瞌睡的赵雨晴掩人耳目。
他和赵雨晴有一种奇怪的反差，一个喜欢在晚自习睡觉，一个喜欢在早自习睡觉。心惊胆战了几次后，才发现同桌的时差与自己完全相反，两人如获至宝地定下了攻守同盟:
谁睡谁望风，溜号是小狗。
嚼着赵雨晴睡前扔来的费列罗，李阳决定跟新同桌搭话增进感情。确认老师一时半会儿不会来，他竖起课本，微偏脑袋，低声问旁边的微胖男生:
“曹安，你觉得我们班哪个女生最漂亮。”
“啊？”
曹安平日里和李阳只算半熟，一下子坐得这么近，新鲜感还没有散尽，尚且端着架子，就听到如此毁人设的问题。更要命的是，李阳的声音有点大，已经引起了坐在前面的三位女生的注意。
虽然嘴上不说，但，哪个女生会不在意自己在异性心中的评价呢？
曹安当即摆手:
“每个人看法都不一样。再说了，你当着这么多女同学面前问，这叫送命题。”
“那倒也是。不过，你要是问男生谁最帅，那我倒是知道。”
“谁？”
“我。”李阳指着自己，嘿嘿一笑，“这点自信都没有，怎么成就大事？”
曹安不由得脸绿了，前面的女孩们背过倾斜的身子，咯咯咯笑成了一团。李阳伸出胳膊，揽过曹安的肩膀，用自己的肩膀撞了他一下:
“缘分把我们安排在一起，那就信了他的邪呗。本帅哥以后罩着你。”
曹安微愣，随即也咧开嘴:
“互相罩，互相罩。”
☆☆☆
赵雨晴从睡梦中醒来，第一眼就看见袖子上湿哒哒的，俨然是滴落的口水。
呀，好脏。她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用力在袖子上擦拭着，口水早被校服吸水性极强的棉纺织物吸了个干净，无论怎么擦也去不掉那一大片痕迹。
她把校服袖子拧了一圈，把潮湿的那面藏到胳膊底下，效果却并不好，像一根麻花，还多了点掩耳盗铃的味道。看着跟曹安眉飞色舞的李阳，她忿忿地想，这家伙真是受欢迎，怎么跟谁都能聊得这么热火朝天。
干脆下次睡觉的时候，把他的胳膊拉过来当枕头好了。
李阳是她最好的朋友，这个男生一直跟她坐同桌，欺负她又被她欺负，把一潭死水搅和的热热闹闹。她对他非常熟悉，比如说知道他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好动，给一个WiFi他能宅到地老天荒；知道他很爱笑，但只是用笑容掩饰更多的情绪，内心戏比谁都丰富；知道他初中写过的小说情节，错字连篇照搬爽文；知道他暗恋谁，还撺掇过写情书被追着揪辫子……
同样的，她也知道在很多人眼里，她和李阳是一对。女孩子对这种风言风语可是很敏感的，即使没什么人愿意跟她分享八卦，知道这些也不难。
切，绯闻就绯闻吧，反正我不在乎。她换了个姿势，把头埋进臂弯里。
即使到了高三，她仍然觉得自己是七班的一个过客，喧闹的教室里，唯一能让她感受到温暖的只有李阳。
每天都能看到李阳的生活令人厌倦，也让人安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