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躺在实验床上，作战服后背延伸出多道线路，在面前的屏幕里反馈着自己的身体详况。
“除了精神曲线有点波动之外，没有什么大碍。”观察人员一面记录着汇报要用的数据，也只是稍有些意外地多看了几眼那精神曲线图。
以往的01的精神曲线，基本上是趋于完全平静的直线的，像是现在这样的波动，虽然是在合理范围内，但对01来说，或许是有些显得激烈了吧。
这样想着，观察人的目光在01的脸上也停驻了几秒，除了头发被剪断之外，但论表情和以往并无任何区别。
“好了，01你可以起来了。”植入拥有反馈、监测、抑制作用的芯片还在路上，因此短时间内，01是自由了。
只要不离开021分部，整个研究所凭她的权限基本上哪里都是畅通无阻的。
当然虽然界定的范围看似不大只限于研究所内部，但观察人员清楚，对于01来说，没有命令的话，她的活动范围就只有一个房间。
甚至那个范围还能更小，仅有她端坐的一席之地。
“等要植入的时候，我会另行通知的。”那观察人员走到门口，一面将门带上，一面对正和实验床脱离链接的01说道。
01没有回答，这点确实反常，但观察人员并未有注意到，只是说完了便合上了门，拿着手里记录下来的数据走向该层的中心控制室。
可还未走出两步，他便看见周围的灯忽然便灭了一瞬。
“怎么回事？”若只是一盏灯如此，那应该也只是器件上的小问题，但刚才可是整片区域所有的灯都黑了下来。
观察人员皱着眉停下了脚步，看着自己正头上的那盏灯。
似乎，灯比暗下去之前还要亮了许多。
因为明暗的快速交替，所以出现了这样的错觉吗？观察人员揉了揉眼睛，有些不肯定地想道。
就在他还在想着的时候，忽然间就听到砰的爆裂声。
那声音不是很大，却像是爆竹似的连续不断。
而头顶上灯忽然炸碎，连着灯罩一并破碎，吓得观察人员忙用板子挡住脑袋躲开上面落下的玻璃碴子和电火花。
观察人员跳到一旁，才注意到爆裂的不只是脑袋上的那盏灯，而是整条走道的灯都相继地炸裂。
应急灯完全没有亮起的意思，反而在周围寂静下来之后，观察人员听见了“咔哒”的声响。
那是最近的那个01的房间自动锁死的声音。
在断电的情况下，或是极端情况下，为了避免实验体逃出，同时为了大部分研究者的安全，所有实验体的门都会自动锁死，而所有办公的场所的门则会自动开启。
所有灯泡都被破坏，研究所的电路系统陷入瘫痪状态，自然不可能是因为故障导致。
是被入侵了吗！01抬起头，看着还在闪烁着电火花的碎裂灯泡。
在遇见入侵的情况下，可以再未经获得允许的情况下动用能力，而能动用的能力的级别，则视情况而定。
心里闪过这样的信息，01立刻便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门边，伸出手推了一下。
自然，锁死的门是无法正常开启的，01试了下无果后，五指虽然是依旧贴着门，只不过这次往前用力的时候，面前的金属门已经碎裂成无数造型规整的细微碎片分开。
碎片没有落地，而是漂浮至她的背后，拼凑成悬浮于那里的几支菱形金属块。
“攻击来自下层吗？”见到身边有被激活的战争使顺着楼梯要往下层赶去，01判断着便要跟上去。
但脚步迈开在楼梯口她便又停下了。
01的目光看向了靠近楼梯边上的另外一个锁死的房间上。
那是属于06的房间。
虽然06并不是战斗型，但他的能力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杀伤力，反而对低阶的生物，可以做到绝对的致命。
不知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或许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06能前去抵御入侵者吧，这种按照以往的自己的个性来说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现在却做了出来。
01走到门前，欲言又止，刚要下决心喊他，却听见了在房间内传来了06的声音。
是读取到了自己的思维，所以先回答了自己吗？01没有太听清，只能心里这样设想着，将耳朵更近地凑了上去，几乎贴着门。
这下，06的说话声他听清了，但显然，从内容判断，06并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主人，01确实对那些人类诞生了感情。”
“虽然不清楚是否足够强烈，但那确实对01的行为和思维造成了相当的影响。”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01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06和那端的男人的对话，她只能听见其中一方的声音，却也大致知晓了他们在对话些什么具体内容。
“嗯，好的。”06继续回答，似乎是要即将挂断通讯。
到这为止，01本想不再往下听下去，但06嘴里接下来蹦出来的话，却让她的眼皮微微一条，耳朵差不多完全贴在了门上。
“啊，剩下的那些人类啊，我全部都让战争使处理掉了。”06语气轻描淡写地答道。
“好的，我知道了，01哪方面，我也会继续观察的。”
06继续和对话那边的男人说了好几句话，但后面的内容，01已经没有再听进去了，那话语确实传入了耳朵，只是一时间宕机的大脑，处理不过来罢了。
“剩下的人类”“处理掉了”
这两个关键的信息说明了什么呢？
他们死了！
那是当然的，发动了畸形种袭击了要塞，对于剩余的幸存者进行清理这样的事情，自己不也是做过了吗？
但为什么，对于这种“合理”的事，自己会感到如此的……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01答不上来，她只是下意识地一把揪住了胸口的衣服，呼吸不觉间变得粗重，体温在升高，血液的流速也变得异常的快速。
他们死了。
阿礼、刘振宇、廖施恩。
那些自己所认识的人死了。
死亡，即生命系统所有本来维持其存在的属性丧失且不可逆转地永久性的终止。
那是浮现在自己脑海中，关于死亡这个词汇的定义。
而自己所认识的那些人，则是以非自然的方式，进入了那种不可逆的状态。
即被杀死。
他们被战争使杀死，面对战争使，作为普通人的他们是绝对无力的，而且他们是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杀死。
自己没有确认他们是否真的像是06说的那样离开了。
那是当然的，他们只是人类，充其量也只是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
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似乎从未有过的令人讨厌的感情。
为什么自己的眼前，会浮现出那个名为刘振宇的男人艰难笑着的面孔，会浮现廖施恩撸着胡子眯着一只眼睛一脸狡猾的模样，会浮现阿礼抱着自己的手臂，亲昵地喊着“林一姐”时灿烂的笑容。
尤其是想到，从今以后再也无法见到那样的画面的时候，那令人讨厌的感觉，瞬间强烈了许多。
“糟糕！”06察觉到门外精神状态甚至可以是用暴动来形容的01的时候，显然已经迟了太多。
他猛地站了起来，看见合金门和墙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崩解成整齐的小块散落一地，而林一抓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呼吸着。
“你……”读取着林一的思维，06却不禁皱起了眉，那纷乱的思绪，让他也难以分辨此时林一的状态。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相当不妙。
“01，你可别误会了，我那样说只是为了敷衍主人罢了，实际上我……”06马上说道，一面走上来要扶住林一的肩膀。关于林一失常的原因，06猜都能马上猜到。而现在这个时候无管是用谎言还是用什么，先让林一冷静下来才是关键。
“06，我有三个问题。”林一摇摇头，抬起了脸。
这个时候，06才能看见林一布满了血丝，近乎化作血红的一对眼眸，而那眼中，有晶莹的液体晃动，在眼瞳色泽的映衬下，像是鲜血汇积在那里似的。
“什么问题？”
不管是三个问题还是三百个问题，能起到安抚林一的作用那就都无所谓了。
“第一个问题！”林一咬牙从嘴里挤出声音，眼角立即变得刺刀似的锐利。
06显然被林一这样的眼神给震慑住了。
“他们，有伤害任何人吗？”
06不禁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答：“没，没有。”
“第二个问题。”
林一竖起两根手指，逼迫式地走了上来，表情开始变得狰狞恐怖了起来。
“他们对研究所，有任何威胁吗？”
06开始察觉到些许的不妙，他僵硬地往后退了几步，摇着头又劝说道：“01你冷静一下，我真的没有杀他们……”
“回答我！”林一完全没有将06的话听进去，嘶吼着命令道。
“没有。”答案，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第三个问题，最后一个。”林一深吸了一口气，说完中间停顿的一小会儿，她的表情和眼神都缓和了下去。
但那样的缓和，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为什么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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