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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已经回去了，言雨想。
他清楚地记得这件事，也记得那纯白色的身影在他的注视下越走越远。
但不可思议的，他不记得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交谈了吗？他们谈了些什么？
言雨靠在长椅背上，茫然地地呼着气，觉得自己像做了场长梦。
很快，他的母亲找到了他。
“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一声？”因言雨不见而忧心忡忡的她这样问着。
言雨顿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他忽然想起最近自己身边发生了许多，可他一件都没能告诉父母。
他不想让他们担忧，这与他不想把严铃子牵扯进来……只是、这样的举动却间接地导致了他的孤独。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算他想与人商讨也没有对象，他没有盟友，他只有他自己……
“抱歉。”言雨说。
母亲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
“没关系。”她说，“我和你爸爸……只要你过得好，我们就满足了。”
她的话让言雨眼眶一热，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
就算他看不到其实也有人正在关心着他，认知到这点让他的心底一片柔软。
那是种可以使人坚强的柔软。
他忽然觉得，即便是为了这份柔软，他也要解决这一切，并且越快、越好。
言雨下定了决心。
这天下午他重返学校，虽然早上才经历那样的事让他的父母有些不放心，但在言雨的坚持下，他仍是回到了学校。
放学的时候，他看到了严铃子。
她的面容上似乎还残留着葬礼之后的哀伤与疲惫，她没有找言雨，她大概也没有忘记他们这一天的不欢而散。
相遇只不过是个巧合——言雨看见了她，而她没有看见言雨。
即便他们都看见了彼此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吧，言雨这样想着，默默地放缓了脚步，让那个身影逐渐远去。
梦里的事就让它留在梦里，他不会让它再牵扯上更多。
夜晚，梦的世界。
他站在自己的梦中看向四周，梦里的青眸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并不意外，既然已经救出了言雨，他也就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言雨找到了一个新的梦境，意识的碰触刚刚开始修改梦境时那少年就出现在了梦中。
——仍旧以徐开的面容。
“我在找你。”言雨说道。
在开口的同时意识已经为梦境增添上了明亮的色彩，他把梦变得更加明快，这样梦主人的心情就会随之好转。
青眸少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有事吗？”他问。
“……你说呢？”眼前的少年意外地迟钝……言雨想着，打开了梦中的道路，“去我的梦里说。”
他们沿着意识之海的道路向前走，言雨的梦是一片辽阔的草原——就像徐开的梦境。
少年有些迟疑，但仍是在梦中坐下——他盘着腿坐在草原上，那动作与面容的违和感让言雨的额角轻微地跳动，但他没有开口。
现在他忽然发觉，为这些事去责备眼前少年根本没有理由，他也在梦中坐下，他注视着对方青色的眼眸，强迫自己在违和与刺痛感间问道：
“我想要知道所有的事，你是什么、魇是什么……还有、火魔女又是什么。”
——他忽然想起之前这少年曾说过的话，他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的他就宛如遵循那句话般来寻找这个答案。
少年轻轻地吸了口气，似乎也需要一些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
“这件事大概要从意识海说起吧……”
意识海。
无穷无尽、无边无际，事实上不存在，在哪儿也无法看到、触摸到的海。
汇聚了“意识”的海洋，是所有意识根部的事物，而人类的意识，就是从这片海洋向上、连接着现实的岛屿。
“……以人类的比喻来看，大概是这样吧。”少年说。
言雨点点头，绷住自己的表情，让自己不露出一瞬的迷惘。
以比喻的形式他多少能理解少年眼中的世界，但他其实并未到过意识海深处，他无法真正了解那片幽暗海水下有些什么。
就像少年一定也无法理解真正的海洋一样。
“而我们，则是意识海的波浪。”而后少年再度开口，话题终于来到了问题的核心，“源于意识海的，非物质的……”
最后一个词他忧郁片刻，最终仍是将它说出了口：“……‘生物’。”
“——”言雨悄然屏住呼吸。
生物。
关于生物的定义有很多，但所有这些定义都建筑在一个基础上：
生物本身必须有物理上的实体。
可眼前的少年并没有那样的东西。
虽然言雨现在能看得到、能碰触到他，但那实际上是在意识中发生的事情，少年没有实体，他要离开意识海大概就要借用什么人的身体。
“……就算你觉得不恰当也没关系。”注意到了他的迟疑，少年说，“我们……知道我们是什么就可以了。”
知道这一点也就足矣。
——他们是意识海的碎片，是意识海深层凝聚出的自主意识，意识海的造物。
发觉了这点的他们立刻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开始了意识海上的巡航。
因为他们是被意识海创造的……“海”供给了他们能量，所以他们必须保护这片“海”。
最初的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意识之海深处是宁静的，于是他们也就满足于这份宁静。
后来，“魇”出现了——
不知何时出现于意识海中的东西，他们操纵梦、把人类的意识作为自己的食粮。
“因此，我们一族从人类传说的残片里选择了称呼……把他们称为‘魇’。”
这就是这名称的由来。
“那么，你们自己呢？”言雨问，“你们是怎么称呼自己的？”
少年垂了下眼睛。
“‘貘’。”他说，声音波澜不兴，“我们把自己……叫做‘貘’。”
——食梦的……野兽。
魇与貘。
这倒是一对真正相异的野兽，言雨几乎忍不住想笑，荒谬并带着嘲讽——但他压住了这样的冲动。
“继续吧。”他说。
然而没有什么好继续的了，接下来发生的故事犹如小说里百年不变的宿敌之称。
发现了“魇”后，“貘”开始无休止地追逐与自己相对的他们，数百年的时光就在这样的追逐之中度过。
“一旦我们发现魇就会不断追杀，直到把对方杀死为止。”少年说道，“只有这样才能确保魇不再去侵蚀人类的梦。”
因为魇要活下去就必须进食，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再度开始吞噬人类的梦境。
而偶尔也有魇能逃过追杀——例如火魔女。
她的力量与被追逐的恨意都随着年岁逐渐增长。
言雨忽然觉得他或许有些理解华青行为什么要猎杀貘了，那不仅仅是因为猎食，也是因为烙在骨子里挥之不去的……恨意与恐惧。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做法，实际上我们一族已经很久没发现新诞生的魇了。”
因为活下来的魇都已经学会隐藏和不再露出弱点。
言雨这才意识到初次见面时少年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和徐开都是在这个时代诞生的魇，鲁莽并且不懂藏匿。
所以、才会被眼前的人捕捉。
“我……”就在这时少年忽然插了一句，他吐出的“我”字显得格外古怪，“其实也是在看到你们时才第一次见到魇的。”
“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