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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意识海深处。
“火魔女？操纵火焰的魇吗？”
“嗯，听说过吧？”
“听说是最早的魇之一……”
“她又再度出现了。”
“之前已经失去踪影很长时间了吧？”
“是的，但我们永远不会认错她的火焰。”
“为什么？不那么张扬，我们也不会那么快找到她。”
“大概是已经休息够了吧？又或许是因为发现新生的同伴吧。”
“新生……”
“对，就是上次被杀了一个同伴的那个。”
“！”
“等等！禁闭还在继续——想去哪？！”
“——去阻止那家伙！”
…………
……
少年就这样离开了意识海。
按照他们的话来说，这是“上浮”。
这个词取自人类词汇中关于潜水的用语，当人类想从海底返回表层时，他们就会这样说。
就像魇通过梦来到意识海中一样，他们通过上浮从深处到达海中央，他们是针锋相对的种族，从这一点上就是如此。
青眸少年不顾种群的意志浮到了海中，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做，他几乎是被冲昏了头脑。
——那家伙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只有这一个念头充斥着脑海。
他开始在意识海的岛屿中寻找着被言雨改变过的梦境。
第一个梦里雨一直下个不停，雨丝连绵成片，将远处的景色覆盖得朦胧不清。
只要少许探查少年便能发现这片雨是修改后的结果，原本这个梦境接下来就会雨过天晴。
然而现在它被凝固在了这个压抑的场景中——这改变并不剧烈，若不是他每个浮岛都要查看一番，根本不会被发现。
少年在梦中不满地皱起眉。
他一探手便握住泛着青光的镰刀，将梦中被改变的地方一一调整回原样。
阴雨之后，迟早还会有晴天。
下一个被他找到的梦境有着金色的田野，夕阳在远处闪耀，把天空染成了红色。
言雨把眼前景色固定下来，让梦主人可以一直欣赏着这样的景致。
……这个梦已经持续好几天时间了。
少年一边察觉到这点，一边同样站在梦中向远处眺望。
风一阵又一阵地向他吹来，遍布晚霞的天空仿佛要将他青色的眼睛也渲染成相同的颜色。
他纹丝不动地站着，脸上的表情因夕阳昏暗的光线而显得模糊不清。
这是个和上一个梦截然相反的梦，少年想。
通过梦能够感知梦主人的想法。
而通过改变梦的方法，或许也能窥探魇的想法。
少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他们族群中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他们虽然在深处相连，却依然有着各自独立的思考。
他转身离开了这个梦。
意识海上的浮岛数以万计，但接连锁定了两个梦，再加上火魔女活动的范围，少年多少把握到了寻找的范围。
脚步踏入意识海，意识深处的海洋泛起波澜。
这里是所有人类共同的梦境，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片海中找到独一的浮岛。
——那是个歪曲着的梦。
所有一切都病态地向一侧歪斜，扭曲的白色螺旋遍布梦的各个角落。
少年曾在人类的梦中看到过恐怖漫画的场景，他觉得它们有几分相似。
他之所以来到这个梦，并非因为梦本身的内容，而是察觉到了梦被改变时泛开的波纹。
少年冲进梦中。
“混账……！”长镰出现在他手里，“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他们交谈、战斗，银白色的剑阵比起之间所见显得更加锐利——毕竟那是意志之刃，追随着意志。
那体现了使用者的内心，少年握住自己的镰刀，咬住牙。
“‘魇’就是这样的东西不是吗？操纵和改变人的梦境，没有人比你们更清楚这点了吧？”言雨说。
——他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这个瞬间少年想，在熊熊燃烧的怒火下，他仿佛看见了火魔女的笑容。
尽管他未曾见过那位操纵伙的魇，但群体的记忆给他提供了清晰的影像。
意志之刃迎面劈下，被他挡开后折断在地，而后断刃从地面折返，猛地刺进他的身体。
“……！”
少年下意识地摁住侧腹的伤口，他倒退两步，拉开了与那只魇的距离。
但他并没有放弃。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就那样带着各自的心思互相瞪视。
“……别再来了。”而后那新生的魇说。
可少年并没有就此收回目光，他继续注视着他，只是脚步又开始向后退去。
一步、两步，直到浮岛的边缘，直到一步退进意识之海。
只要他留在海中，这片海迟早会治好他身上的伤，但从心底腾起的愤怒却没那么容易消散。
“别继续下去了。”他对着空无一物的意识海，喃喃自语，“毕竟对于魇来说，操纵梦这件事……”
——这件事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
言雨在自己的床上狠狠砸下一拳。
床垫吸收了冲击，声音沉闷。
梦境的余味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醒来后的焦躁令他不得不握住自己的手腕、数着脉搏让自己平静。
这多半是由于对方的话在某种意义上切中了核心。
现在转头看看，他确实太过依赖火魔女了——那美艳的女性，不知不觉中就让他跟上了她的步伐。
可笑的是，若没有那少年提醒，他甚至不会注意到这点。
言雨觉得这荒谬至极。
“真该死。”他低声咒骂着自己，恼怒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他从华青行那里学习构建梦的方法，或许在无意中，他和她走得太近了。
这让言雨觉得焦躁无比，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脚步声踢踢踏踏地在房间里滚动。
但他明白自己的焦躁感并非绝对源于此。
——为什么他不杀死那个少年？
因为他虽然不认同少年所说的话，却在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对那些言语产生了认同。
尤其是在他意识到自己在浑然不觉中已全盘接受了火魔女的教导后。
“我……”他喃喃道，“只是在利用自己的力量而已。”
利用它来构造梦、改变梦、让梦变得合乎心意……
现在他已经无法停下来了。
一旦掌握了力量，就犹如陷入了泥沼，越使用，陷得越深。
无法放手，他想——用不着任何人提醒就已经明白。
现在的他已经不可能离开梦和这份力量了。
“祁林。”言雨在上学路上叫住了走在前头的少女。
“嗯？啊……是你啊。”祁林停下脚步，转身冲着他，微笑。
“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言雨看着她的面容，不由得皱了皱眉。
“有吗？”祁林奇怪地捏了捏自己的脸，“我倒觉得最近精神特别好。”
“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吗？”
“嗯，是啊。”祁林再度微笑，“你呢？看你才是，黑眼圈好重。”
“啊？”言雨一愣，“出门的时候没看镜子，没注意到。”
“哈哈。”祁林因他的话笑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这个……”言雨想了想，才整理好思绪，“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事吗？……”
——而之前的话题，就这样渐渐淡化，消散在前往学校路上的阳光中。
“所以，那个难题再度出现了？”祁林问。
言雨表情阴郁地点了点头。
尽管他的表述暧昧不清，但祁林依然能从中理解出事情的脉络。
“怎么说……虽然它的威胁没有之前大，但还是……令人不快。”他用这样一个词总结这件事给他带来的感觉。
“是吗……”祁林想了想，“这样的话就只有正面解决它了吧？”
“正面解决啊……”言雨思索着。
之前少年保护他的场景在眼前闪过，他想这或许真的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他觉得他与那少年之间大约还有回旋的余地，之前青眸青年说受影响的孩子，应该就是他，而他似乎也没有杀死言雨的意思……
思绪纷纷。
言雨已经下定了决心。
不过要正面解决也存在着一些问题。
例如言雨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找到对方——虽然他可以设下陷阱，但按现在的情况，他不能确保上钩的是不是那少年。
言雨想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得出更好的结论。
“看起来我得好好想想。”他说，故作轻松地对祁林一笑。
没关系的，他对自己说，他还有一整个白天时间来思索对策。
就算今天白天没有想到好方法，他也可以继续躲避那少年，直到想出对策为止……
“小心！”他猛地抬头，看见前头的窖井盖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已不翼而飞。
而祁林正无知无觉地向那里走去。
他一把拽住了身侧的少女。
“哎？啊！”祁林这才回神。
“你没事吧？”言雨忍不住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走神。”祁林心有余悸地看了眼下水道口，苦笑起来，“大概还沉浸在梦里。”
“梦……吗……？”
“嗯，我最近，一直在做好梦。”祁林点头。
——因为那是言雨在帮她塑造梦境。
听见这句话，造梦者不由得露出一瞬复杂神情，被他飞快地掩饰了下来。
不过，他其实不用隐瞒。
因为祁林并没有在意他的表情，而是自顾自地沉浸于自己的思绪。
“怎么说……”她用言雨听不清的声音喃喃自语着，“好像梦到了自己一直期望的事，甚至会希望那样一直睡着……不再醒来、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