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所见

当李兴汉走下楼梯,就进入到了一个类似于客厅的房间里。他一眼就看见有四个人待在沙发上,聊天看书。其中有两位是老人,另外则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他走下来的同时,那几个人也都看向了他。他一眼就被那个年轻的女孩子给吸引住了。

星眉灿目,白衣胜雪。这就是他第一眼的感觉,不由得一直盯着她看。但是很快他就发觉到这么做是什么实力的,赶忙把目光移开。

这几个人的衣装也都是有中有西,两位老人穿着类似于中山装的衣服,那个女孩子则是白色的连衣裙,那个青年男子则是一件比较接近现代的西装。整个客厅里的墙壁上环绕着一幅很长的画卷,上面似乎是些山水,建筑和人物。

两个老者中的一个开口问道:“你好啊,年轻人。你是从哪来?为什么会落进水里呢?”

李兴汉连忙把自己前一天的经历告诉了他们,又道了谢,之后却是没说自己的身份,而是询问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金州的金城。”

“金州?”李兴汉在心里默默地思考着。

如果他之前的猜测没有错误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在北美某地。金州,莫非是加利福尼亚州?金城可能是它的首府,那应该就是萨克拉门托喽?可是这里的地名为什么会这么中国化?那个撞飞他的马车夫说的似乎也是中国话,难道他运气这么好,一下子就遇上这么多同胞?还是说这里已经全是中国人了呢?

“请问……这里是哪个国家?”

“哪个国家?”青年男子很明显没有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诧异地问道。

“是的。”李兴汉微笑着回答。“我是从中国来的,对这里不怎么熟悉。”

“这里当然是我大明治下。”

“你是从中原来的?那可真是了不起啊。满清厉行禁海上百年,片板不许下海,你这么年轻就能突破重重封锁来到新大陆?你是从南洋来的?台湾来的?还是北洋来的?”旁边那个没有说话的老者突然接口,似乎对于李兴汉十分有兴趣的样子。

李兴汉突然觉得,自己可能进入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世界中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眼前的几人解释自己的身份。也许编造一段谎话很容易,但是对这个世界不怎么了解的他很容易被拆穿。眼前的几人显然不是好糊弄的,而且这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从情感上也不愿欺骗他们。

“我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

“你不是来自中原吗?”

“是中原,但不是你们所想的那个中原。”

说完这句话,旁边的那个女孩子突然轻笑了起来。李兴汉显得不知所措,难道他哪里说错话了么,刚才那番话是不是蠢得令人发笑?

“不好意思,只是你的那番话让我想起了世祖皇帝陛下呢。你说的话和他也太像了。”那个女孩子连忙道歉,并解释发笑的原因。

“请问,是什么话呢?”

“当年,我大明的世祖皇帝重新在金城建国之后,曾经私下里和他的心腹侍从有一番对话。”旁边的老人为李兴汉解释了起来:“世祖皇帝对身边的人说‘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是从一个极为遥远的地方过来的。’‘我来的那个地方是中原,但不是我们所见的那个中原。’这番话记载在那位侍从官的回忆录里,我曾经有幸读到过,讲给我的孙子孙女们听,他们也就记住了。”

李兴汉听了这些话,只觉得可能是有些巧合而已,并没有深究下去。他只好对他们说:“我确实是从中原来的,两位爷爷,你们请相信我。我并不是什么坏人,我因为某个我也不知道的原因才出现在美洲的。”

谁知道刚才说话的那个老人却是点头微笑,似乎并不怀疑李兴汉的话:“这个我知道。刚才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是从中原来了。听你的口音,你是北直隶人士吧?我以前从军的时候,曾经见过北直隶来的人。声音虽然可以造假,但是整个美洲,也未必有人能说得像你这么纯正呢。这种‘乡音’,真的是让人怀念啊。”

李兴汉见到对方并不怀疑自己,也是松了一口气,赶忙做了自我介绍。那四个人也是如法炮制。

那两个年轻人,一个叫林远达,一个叫林若羽,都是刚才说话的那位林建章老先生的孙辈。另外的那位老人家叫做李景曦,他和林建章是多年的战友,当年曾经一起从过军。退役之后,老人家没有子女,就搬到了林家来一起居住。

李景曦知道了眼前的年轻人竟然是他的本家,非常高兴地拉着李兴汉的手,不断地询问着中原的情况。

“兴汉,兴汉。这个名字好哇。孩子,中原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况?”

但是李兴汉哪里就敢信口开河了?他只好先问一些基本的问题。

“李爷爷,现在是哪一年?换算成西历的话,又是哪一年?”

“现在是西历一八一二年。我们新明使用的就是西元纪年,从世祖皇帝陛下开始,就不再使用年号了。”

一八一二年?李兴汉开始在脑子里面搜索相关的信息,好像这是美国二次独立战争开始的那年?拿破仑远征俄国也是这一年,还有么……柴可夫斯基在这一年创作出了《1812序曲》,不过好像这一条没什么用处的样子啊……

“中原那边,是满清的哪个皇帝在位?”

“满清那边的皇帝年号嘉庆,他已经在位大概十几年了吧。”

李兴汉估计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回答了一个比较有把握的数字。

“这个世上,还有美国……恩……我是说美利坚合众国的存在的吗?”

李景曦见他对美洲与新明的历史完全不知晓,就和他讲起了新明在美洲的发展史。老人家本来就是这段历史的亲历者,一开始讲古,就停不下来了,说出了一段令李兴汉瞠目结舌的历史。

永历十六年,南明的最后一任皇帝朱由榔,被大汉奸吴三桂勒死在了昆明。唐王后裔,邵武帝之子,新明后来的中兴之君,世祖皇帝朱琳洛率领数十万百姓渡海。他们从暹罗国(泰国)出发,驾着从泰西诸国的船只穿越太平洋,来到了新大陆。

他们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身无分文,因为最后一个铜板也付给了载他们来的西方船主。而且这片土地上隐藏着无数的猛兽和敌人,而他们手上只有木棒来自卫。幸好,这一切都被雄才大略的世祖皇帝给克服了。

世祖皇帝挑选了金州作为根据地,远离西方诸国的势力范围,先站稳了自己的脚跟。这期间,台湾的郑家,南洋的田家(传言他们是当年假死出海的建文帝的后裔),还有日本的德川幕府,在年复一年地帮助心怀大明,不满清廷统治的仁人志士离开满清,前往新明。美洲的明国人越来越多,世祖皇帝就有了力量去开拓新的生存空间。他联合了那些本地的印第安人,宣称明人与印第安人是一脉相承的,印第安人是当年住在中原的殷人的后代。殷商的祖先们一路西迁,越过了白令海峡,又向南来到了现在所居住的地方。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新明的第一面国旗之上,就是龙与玄鸟(凤凰)的图案,代表着流落美洲的华夏后裔的重新合流。有了这些原住民的帮助,世祖皇帝又吸纳了非洲被贩卖过来的黑人,欧洲白人中的“不得志者”,“反殖民主义者”以及“心怀和平者”,一起建立了一个多民族的大型帝国。

人口增多之后,新明的人民们迫切地渴望更多的土地和资源。世祖皇帝挑选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西班牙,这个已经垂垂老矣的西方巨人。世祖皇帝先是乔装成他们的朋友,表明自己愿意和他们自由贸易,共同发展的愿望,麻痹对方。之后却是暗中派出无数的密使,寻找、团结、煽动西班牙统治区下的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用起义和暴动的方式武装夺权。在西班牙对美洲焦头烂额的时候,明国又宣称“不愿意看见一个文明的国度陷入混乱”,“愿意为我们的邻居与朋友排忧解难”,想要派兵帮助西班牙平息叛乱。

然而,在无数的谈判与扯皮之后,在西班牙终于因为无计可施同意之后,西班牙总督发现,情况比他们预计的最糟的情况更加糟糕。这些明国人比地狱里的魔鬼还要狡诈。明国军队一进入西班牙的领地,就受到了当地那些“乱民”的群起拥戴。世祖皇帝声称因为西班牙对他们的朋友英国人宣战,因此明国也要对西班牙人宣战。随后明军直接清洗了西班牙的领地,先缴了西班牙军队的械。西班牙人大怒欲狂,然而这个腐朽的国家已经不能支撑双线作战,在明国获得节节胜利之后,西班牙不得不承认失败,放弃了被明国人占领的土地。虽然他们一直在等待机会夺回土地,但是那几乎已经不可能了。

获得了和西班牙人的战争的胜利之后,世祖皇帝和他的大臣们高声欢呼,声称“这是一次伟大的胜利”,“这是人民的胜利”,“这是团结的胜利”。西班牙治下的人民,不堪西班牙人的残暴统治,发出了绝望的呐喊。而明国回应了他们,帮助他们取得了他们所追求的权益。在交与西班牙人国王的国书当中,世祖皇帝衷心希望,西班牙政府能够关注治下人民的利益,改善民生,重视人权,不要自绝于人民,不要自绝于历史。

在明国用一种狼吞虎咽的不雅吃相,吞下了西班牙人的遗产之后,并不觉得满足。他们很快就把目光投向了东面,他们会用同样的方式,去颠覆他们曾经的“老朋友”英国人的领地,他们会怀着最大的热情,去帮助英属北美十三州的人民获取“独立,自由与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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