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小鱼上钩

普者黑最大最豪华的饭店大厅里,有趣的一幕正在发生。

一身得体制服的前台迎宾小姐颊似晚霞、满目雕花,双手机械而恭敬地举着一张金灿灿的房卡,手中激动的力度却让人不容易一下子将卡抽走,天可怜见,她的魂早已不知被勾去哪里了。

其实,这一幕倒并不稀奇,第一次见到公输休容貌的人里面,那位迎宾小姐的反应也并不是最失礼的。比之荒诞搞笑的反应不胜枚举。若是向来呆板严谨又秉公执法的白无常看见这一幕,铁定会从鼻子里冷哼几声,以示自己的不屑。然后恨不得握紧手中铁链,与公输休再战三百回合。

所有前台服务的迎宾员反应出奇一致。负责大厅治安的保安队长起先也愣了愣神,此刻却目光炯炯地盯着另一人。那人的目光热切地看着服务柜台前摆放的蟾蜍,脸贴着上等美玉,胖乎乎的手不住地摩挲着,一副极为想要据为己有的模样。

保安下意识地摸了摸别在腰侧的电击棍,揣摩对方的意图,踌躇不安。

公输休咳嗽一声,稍微加大力度抽出了房卡,颔首表示感谢,然后拎起招财的后衣襟,传音入耳:“别给店长我丢脸,酒吞呢,去哪里了?”

他的身后,解除“葵花点穴手”的服务人员叽叽喳喳,满是压抑的兴奋,大概在讨论酒店里是不是来了什么新锐大明星。

对面走廊,酒吞迈着大步走来,嘴角的笑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他的身后,原本空荡荡随着他脚步摇摆的酒葫芦,此刻沉甸甸的,似乎体积也变大了许多。

公输休心下了然,他刚才一定去人家酒窖了。

不过,敖家既然给他们安排了这么好的酒店,也应该不至于肉痛酒吞那么点酒钱。这一点,公输休自然不在意。

来到普者黑后,柴叔和阿宽分别带了兄弟出去了。他们倒真不至于让手下去派发传单,只是御龙帮在外人眼中或许不明就里,但是,道上混的,却是如雷贯耳。

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相信不久,很多人那里应该得到线报了。

公输休正是让那些人去通风报信的,这样才好投石问路。

杜海生可不是一个人在行动。无论是敖彬重伤无意间昏倒在奇货居门口也好,还是那帮人莫名其妙得知风声半道劫持,打长命烛的主意也好。

从中作梗的还有一批人。其中一人,在奇货居门口现过身。那人的脸上有一处明显的特征。他的右眼及鼻梁下方蜿蜒着一个蜈蚣状的丑陋疤痕。看疤痕的情状,这个伤痕应该由来已久,是陈年旧伤。

以当日的情形来看,其他追杀敖彬的人都以他马首是瞻,他少算也是个小头目。

既然这些人都混此道,哪怕比起御龙帮来籍籍无名,但通过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应该能够打听出来。

宾馆的房间很大,室内装潢非常大气恢宏。很显然,敖彬失踪后,敖家人已经拿公输休他们当做三尊大佛在供奉了。敖家权势再滔天,手脚再长,对于此等怪力乱神之事比较并不精通。手脚自然也不会伸到此道上来。

柴叔和阿宽亲眼所见之后,就将当日之事报告了敖家老爷子。

敖老爷子人在国外,又信得过柴叔对敖家尽忠半辈子的忠心,于是千叮万嘱他一定要协助几位高人,竭力摆平此事,救他儿子出水火。

由此,敖家上下对公输休他们可谓是言听计从,指哪打哪。

“老子在人间济世为怀的日子也不短了,从没有这么享受过。这敖家人还真是上道啊!”酒吞大刺刺地按下遥控器,一边拔酒塞子,灌了一口酒。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档小品相声类节目。里面有个女演员模仿《神雕侠侣》里小龙女的衣着打扮,嘴唇带血,浮夸的演技中,语气忧伤,口中念念有词,分明是仓央嘉措的诗: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底下的观众被女演员逗趣的表演形式逗得哈哈大笑。一首感伤的诗远没有了原本的味道。

公输休面无表情,喃喃了句什么。

“公输休,你念叨什么呢?这都什么酸诗。”酒吞随口一说,也没指望公输休回答。他觉得无趣,又换了几个台。

招财自顾自道:“也不知道莲兮和燕笙他们怎么样了?”

脚步声又起——

“烂木头,你这张脸,没少让你遭罪吧?”酒吞揶揄,以为又是那些鬼鬼祟祟意图偷窥公输休的花痴们。

“论遭罪,不敢越过你去。”酒吞想当年可是白净的很,只是经过岁月的洗礼,越来越长残了。遭罪一词,不言而喻。

在公输休的目光中,酒吞摸上自己胡子拉碴的脸,揶揄之色一变,想起当日在奇货居里的情形,顿觉刚才那句话伤敌不足一千,自损了一万。的确,和这家伙斗嘴,他很少能够占便宜。

酒吞正郁闷,微一凝神,却也发现了不同。

脚步声明显沉重,焦急。和刚才面目含春偷偷摸摸过来意图接近偷窥公输休的那帮花痴的脚步声明显不同。

屋内人凝神。

阿宽一把推开房间门:“上钩了,那,那帮人上钩了!”跑得急了,阿宽喘着粗气,语气之中却尽显兴奋。敖彬失踪,阿宽相当自责,看得出来,这种情绪他压抑了很久,极度想要爆发。哪怕只是抓到当初半路拦截长命烛的那帮家伙打一架,以泄心头之愤也好。

“刀疤脸的男人,已经被兄弟们摸透了来路和行踪。”阿宽的目光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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