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知之亲系不相望

折剑山庄,江湖上剑修圣地,庄内弟子,皆是铸剑习剑高手,百年来,每届一言堂评定的兵器榜,折剑山庄所铸之剑,都有一席之地。

三十年前,折剑山庄一年轻女子仗剑出庄,挫败天下群雄,连续三届武榜,皆在前三之列,折剑山庄,一时风头无两。然而,女子剑仙后来深陷情网,不再练剑,庄主震怒,亲往抓捕,却被此女子击败,自此女子脱离折剑山庄,一心相夫教子。十六年前,女子身死,折剑山庄便再无一位弟子入得武榜。

齐奕此行,决心前往折剑山庄习剑,毕竟,这里曾是母亲的家乡。虽然在他的记忆中,母亲从来没有提起过折剑山庄的一草一木,似乎她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地方。

“折剑山庄重地,来人止步!”山庄门口,有两个守卫的年轻负剑武士。

齐奕驻足观瞧,朱红色的大门,在风霜的侵染下,已然有了斑驳的痕迹,门上挂着“折剑山庄”四字,铁笔银钩,如腾蛟起舞,齐奕看的竟有些入神,“这位朋友,切莫长时间观字!”两位值守门徒,善意提醒。

“啊,”齐奕这才缓过神来,“两位小哥,实在不好意思。”

“无妨,只是这四字是我折剑山庄先祖写就,字中蕴含无尽剑气,功力不深者,如若长时间观察,轻则神智混乱,重则重伤不治。”二人有些骄傲。

“多谢二位提醒,还请二位代为通报,就说京城齐奕前来拜访。”

其中一人施礼转身入庄,不多时,便又出来,面容古怪,“兄弟,不是我不放你进去,只是方才老太爷说了,山庄没有京城的朋友,如果想来,还请等三月后山庄开放迎客之日。”

“这……”齐奕一愣,“不瞒二位,家母曾是折剑山庄弟子,特吩咐我前来拜访。”

“却不知你母亲怎么称呼?”

“凌如烟。”

“你是那人的儿子?好吧,我再去禀报一次,如果还是不行,还请快快离去。”

等到他再次出来,面色严肃,“老太爷明言,自她脱离那一日起,她的一切,就再与山庄没有任何关系,这位朋友,走吧。”

“怎么会这样?当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庄主怎能如此无情,对自己门内弟子不管不顾!”齐奕说着,就往庄内闯。

“大胆,竟敢擅闯折剑山庄!”二人拔剑拦住齐奕。

齐奕从腰间拔出母亲留下的剑,正要与二人战在一起,“住手!”苍老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大门打开,一个紫衣老者缓缓走出。

“老太爷!”两个山庄弟子见到庄主亲自出来,感到十分诧异。

“你就是齐奕?”老者不甚高大,却有一股冲霄剑气,给人凌厉的感觉。

“你就是凌延煜?”齐奕并未回答。

老人显然不满,“如烟怎么教的儿子,对长辈如此不尊敬吗?”

“你亲口所言我娘一切与折剑山庄无关,我又何必对你尊敬。”齐奕冷笑。

“不错,我已将她逐出山庄,不过,她没有告诉你,你有一个外公尚在世间?”

“外公?娘从未提起,难道……?!你……”

老者捋髯淡淡道,“老夫,便是凌如烟的亲生父亲。”

“既如此,你又为何……”

“如此孽女,当日与不顾老夫反对,与那齐家小儿私自结合,无有父母之命,她的儿子,又如何算得我折剑山庄之人!”

齐奕本是冷静之人,却无论如何也受不了父母被人侮辱,“是了,我和我娘都算不得折剑山庄之人,我娘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有个爹,如今看来,这种爹,不要也罢!”

凌延煜骤然大怒,“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是说不认便不认!”

“我娘被人偷袭围攻,命不久矣时你在哪里?现在又在这里跟谁装长辈!”齐奕针锋相对,“如此山庄,不来也罢!”

“站住,走可以,把你手中的剑留下。这是山庄所铸,剑主已死,自是要收回。”老者冷声道。

“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这老东西,脸皮够厚,你折剑山庄传世名剑便有十余柄,怎不见剑主死后你们去追讨?”

老者也懒得和齐奕辩驳这些,身形一闪而逝,待齐奕再次看清时,已闪至齐奕身边,“交剑!”凌延煜一声怒喝,壳中生锈之剑竟自主弹出一尺有余,齐奕赶忙用力摁回。

“云梦,随我回庄!”又是一声,剑身再次暴起,这一次,齐奕再也压制不住,索性拔剑出鞘,顺势刺向老者。

“不自量力!”老者气势再涨,剑气流转,似有剑鸣,未等齐奕剑至身前,老者胼食中二指向齐奕眉心点去。瞬间,齐奕身上如同绽放数朵红色莲花,鲜血四溅,成了一个血人。

年轻人身受重伤,单膝跪地,此刻身上无一处不在剧痛,他紧咬牙关,“欲取剑,先杀我。”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能力守住这把剑?”老者冷笑,手掌在齐奕头上轻轻一拂,齐奕便如一摊烂泥倒在地上。

未等凌延煜上前取回云梦剑时,又有一黑袍蒙面人飞身赶至,一把抱起齐奕,御空而去,“凌延煜,若这孩子有丝毫损伤,我必让你折剑山庄上下,鸡犬不宁!”

“老太爷,这个人好快的身法,他是谁?”

老者望着黑袍人远去的方向,喃喃自语:“想不到,他还活着,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空中,蒙面人看着怀中的少年,即使昏迷,依旧不肯放开手中生锈的剑,他淡淡一笑,“这倔强的性子,和你还真是像呢。”

并不知过了多久,齐奕幽幽醒来,刚欲挣扎起身,一阵剧痛袭来,“嘶……”,看了看剑仍在手中,放下心来。

“想活着就别乱动,”桌前坐着一个相貌平平的庄稼汉,身上还有点点泥土,“你小子也是不要命,那老儿再不济,也是堂堂离娄境界的高手,他要真狠下心来,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还不狠心吗?真的要杀了我才算狠心?”齐奕愤恨不平。

“你小子不懂就别瞎说,庄稼汉喝了一口酒,那可是你外公,你真当他要杀你才甘心,得了吧。我们家乡那边有句话,叫姥姥家的肉,疼不够,你懂啥意思不?”见齐奕一脸疑惑,他又自顾自道,“刚才他的剑气窜入你的经脉中,虽是对你造成了极大的损伤,却同时拓宽了你的经络,经脉宽窄,乃是先天注定,越宽者,真气流转便越顺畅,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不过那老家伙水平有限,此次消耗太大,估计怎么也得修养个一年半载。”

齐奕沉默。

“所以说,你小子这次,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不仅有人帮你拓宽经脉,还有我这种绝世高手愿意做你的师父,你高不高兴啊?”庄稼汉笑容满面,褶子都比平时多了好几道。

“你?还绝世高手?”齐奕鄙夷地看着这一身脏兮兮怎么看怎么不像高手的男人。

“嘿嘿,绝世高手当然算不上了,”男人挠了挠头,“勉强在江湖上混过几年,不过教你这种货色,绰绰有余了。”

“你……”齐奕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上一个这么对本世子这么说话的人,坟头草已经有一丈高了!”

“小子,你听好,在京城,你是长平王世子,仗着你爹和皇帝的那点香火情,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可在这江湖,没人把你当世子,你要想活下去,也别把自己当世子,这条路,是你选的,现在退缩,还来得及。”庄稼汉正色道。

齐奕被他一番话说得有些脸红,故作生气将头扭向一边。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虽然不算什么绝世高手,可把你小子半年内达到学而境,应是不成问题。反正你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好师父,先跟着我学吧。”

“学而境?是什么?”齐奕满脸疑惑。

“你娘就从来没对你说过?”

齐奕回忆了片刻,真诚地摇摇头。

他不知道的是,半年内达到学而境,传出去将会使多少江湖人惊讶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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