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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关押皇亲国戚的监狱,司狱没有穷凶极恶的狱卒,没有令人胆寒的刑具,没有限制自由的枷锁。关押在这里的人物,即使身犯重罪,也是与天子关系最为亲近的一群人,理应受到应有的尊重。
“皇上驾到!”宦官尖锐的嗓音传来,齐世昌从椅子上起身,躬身施礼,“参见陛下。”
“皇兄免礼!”永安帝上前几步,扶起兄长。
二人落座,天子屏退随从,“皇兄,可还习惯?让皇兄受委屈了。”
“打仗的时候,睡在冰天雪地里都是常有的事,如今还有温暖的床铺,臣很知足。”齐世昌看着未到中年却已两鬓霜白的天子,淡然道。
“朕……有愧。”
“陛下何须自责,臣自入京之日起,等的便是今天。”
“皇兄?!”饶是已下定决心处死齐世昌,听到这句话,皇帝仍不免震惊万分。
“齐世昌一日不死,民心便一日不向陛下,若天子不得民心,王朝必乱,为何每每开国之君都要诛杀有功之臣?所谓功高震主,当百姓信任一人胜过天子之时,帝王毫无威信可言,凭什么治理国家?”
齐世昌语气依旧平淡,仿佛所言不是自己的生死。
“你要朕如何下得去手!”声音已然哽咽
“臣不在意个人的生死,只是……陛下不该派张子良袭击云烟母子。”想到妻子,长平王内心依旧苦涩。
“是朕一时糊涂,朕对不起大嫂,对不起皇侄。”
“希望臣死以后,陛下不要为难奕儿颉儿两个孩子”
“皇兄放心。朕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伤害两位皇侄。”永安帝握住了哥哥的手
“谢陛下,臣在京城十六年,所见所闻皆表明陛下会是个好皇帝,起码比臣和其他兄弟能做的更好。臣最后恳请陛下帮一个忙,”齐世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请陛下代为转交给那两个孩子。”
皇帝接过信来,郑重收下。
“既如此,”齐世昌先是大笑,继而起身跪倒,“请陛下治臣谋逆之罪!”
“齐世昌求陛下赐死!”
“皇兄……”天子泪流满面,咬牙喊道,“掌笔监!”
一个小太监手拿圣旨和毛笔跑来,“传旨,昭告天下,长平王齐世昌……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其罪……”永安帝深吸一口气,“其罪当诛!”
“然念其功勋,赦免其子嗣罪责,其爵位仍由其子嗣继承。”此时皇帝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勉强从喉咙中挤出两字,“钦此!”
齐世昌如释重负,“谢陛下隆恩!”
一旁的小太监连忙高喊,“起驾回宫!”
…………
“先生,朕已下旨赐死皇兄,"证据"都准备好了么?”御书房内,永安帝一脸疲惫。
“草民已命人将忘忧禅院大部分僧人的生平篡改,如今,他们就是天威旧部,装作和尚混入忘忧禅院,意图同齐世昌谋反,其余僧人知情不报,是为从犯。”
“很好,那就让这整个禅院,与我皇兄陪葬吧。”
当日,就在圣旨发布的两个时辰内,七百六十九名忘忧禅院的僧人挥刀问斩,东阳城西南刑场所在的街道血流城河,七日后才恢复正常。
…………
京城郊外的一脸茅屋内,青衫儒士与一白衣中年人相对而坐。
“萧本初,你不愧是萧佐的后人,利用义父对陛下的情意和对天下苍生的仁慈,把他逼上了一条不得不死的路,从此陛下再也不用担心卧榻之旁有他人酣睡,你们君臣二人,此刻一定相当快意吧。”中年人冷笑。
“陛下已前往太庙祭祖。”萧本初答非所问。
“哦?也对啊,用自己亲哥哥和数百僧侣的性命换来的安稳日子,想必也过得不踏实吧。”
青衫谋士仿佛没有听到面前之人大不敬的言语,轻声道,“陛下有愧的,只是长平王一人,那些僧人不守清规,还被官府得知,着实咎由自取,自古通向帝位的道路,那一条不是沾满鲜血?说起来,南宫将军,你应当感谢陛下,若不是这几百僧人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此刻那刑场上的尸体,恐怕就属于天威军旧部了,说不定,其中一具,就是你的呀。”
“是吗?”南宫离斜瞥了一眼桌上的白瓷瓶,“我是不是更应该感谢陛下给我机会,去送义父最后一程?”
“南宫将军,睿智如你,怎会看不出这其中玄机?如果不是你亲自将这瓶毒药交到长平王手中,陛下又怎会放心让长平王两位世子安然无恙地进京?”萧本初拿起白瓷瓶,在手中把玩。
“萧先生真乃毒士,如此一来,即使我存心想帮,他们兄弟也不会接受,彻底断绝了他们造反的所有可能,如此算计,你当真不担心最后因心力交瘁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谋士所求,不过得遇明主而已,能有机会施展一身所学,本初何惧一死?”
南宫离点点头,收下毒药,“不送。”
…………
司狱,南宫离缓缓走入关押齐世昌的牢房,手中提着精致的饭盒,狱中老人仍旧身着龙袍,看到义子前来,并不惊奇,“看来,陛下还是不放心啊。”
南宫离看着这位亦师亦父的男人,十六年了,自从逃离天威后,他已有十六年不曾与义父同桌共饮,比起十六年前,义父老了太多。这位功勋卓著本应在回京后享受天伦之乐的一国亲王,却在这十六年间日日受那相思之苦。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情之一字,最是害人。
南宫离眼眶有些发红,他恨皇帝的绝情,恨萧本初的狠毒,也恨义父的不争……到更多的,还是心疼面前的老人。
“当初把我送出天威,难道为的,就是让我今天来给您送行?”
齐世昌微笑,“为父知你才能,一直在天威军,最后只能成为长平王的影子,只有跟随天子,你才能成为独一无二的南宫离。天威军,对你而言终是太小了。”
南宫离沉默良久,似是用了很大努力才下定决心,低声道,“义父如今还是不肯坐那龙椅?孩儿有办法,将义父救出。届时召集天威旧部,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阿离!”长平王沉声呵斥,“十六年了,你怎的还未想通,如今天风,需要的不是我这样的开拓之主,而是陛下那样的守成之君!七国纷争,打了十余年的仗,天风百姓,再也经不起战乱之苦了。”
“……”南宫离不再多言,缓缓地将酒菜取出。
“好了,这最后一顿饭,我自己吃就可以了。”
白衣兵圣郑重起身,下跪,一叩首,“一拜养育之恩;”二叩首,“二拜教导之恩;”三叩首,“三拜知遇之恩。”齐世昌满脸欣慰,将一壶酒灌入腹中,喃喃道,“云烟,十六年了,你在那边,一定等的很辛苦吧。”南宫离背过身去,不忍再看,“孩儿南宫离,恭送义父!”说罢,他用手紧捂住嘴,飞奔出狱。
…………
…………
太庙,永安帝立于祠堂,面前皆是齐氏祖先排位,身后有一蟒袍太监,低声禀报,“陛下,长平王殡天!”
永安帝身体不易察觉的抖动了一下,“知道了,下去吧。”太监弯腰施礼,转身离开。
此刻的永安帝,正在犹豫要不要看皇兄留给两个儿子的遗书。他想起了萧本初的话:“一旦长平王离世,他们登高一呼,又有多少人愿意跟随他们起兵造反!”
他仍旧担心,担心齐世昌的信中有什么威胁自己的交代,但今日早晨的一席话,他已陷入了感动与自责之中,此刻对于皇位的占有欲和对于皇兄一家人的愧疚,正在作着激烈的斗争。
“是了,皇兄的确没有反心,但难保他两个儿子看过信后产生误解,朕还是看一看,如果有什么问题,便不交给他们!”他终于说服了自己。
阅毕,永安帝如遭雷击,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齐氏家训中的“十诫”,其中第一条便是,“不得同宗相残”!
当今天子再也顾不得天子威仪,扑倒在祖宗排位之前,嚎啕大哭,“不肖子孙齐世荣,愧对列祖列宗!”